柳令月一把将时有韵拽住,摇了摇头道:“阿兄乃是新科状元,这样争来斗去,恐对他名声不好。”
时有韵瘪嘴道:“既叫他一声阿兄,麻烦麻烦又如何?若是我哥高中,我定大肆宣扬,到处敛财,比如卖卖他用过的状元纸、笔什么的,可惜……他不争气。
我看你还是太见外,没真正把自个当侯府的女儿,走,他这会应当散值了,我差人请他去邀星楼聚聚。”
柳令月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
正好,她也有旁的事,想同梁宣谈谈。
那日对崔琮的怀疑,她虽已写信告知时旬,但这一来二去,不知何时才能有回音。
她这位新认下的阿兄性子沉稳,又有学识才干。
若是同他提起“崔琮恐是上辈子来的人”这等怪话,还有她每次见到崔琮时,脑子里那些奇怪又零碎的画面,应当不会被当成疯的吧?
……
傍晚的红霞仿若一张大口,一点点将圣京街景吞入其中,不论是皇城还是民宅,都绝不放过。
邀星楼里,还另有三张大口,愣愣地张了半天,却硬是吞不下、嚼不烂柳令月方才说的那一大段话。
“我真没疯。”柳令月无奈道,幸好方嬷嬷已死,不然她还得被关进去。
“不如去广济堂看看?我们圣京的癫狂病人,都在那处治病。”时有韵道。
柳令月气笑了,狠狠揪了揪她头上环髻,“你这小丫头,我要进去了,谁给你挣钱花?”
“要住也把她送回秀州去住养济堂啊,叫狗东西好好陪陪。”魏明昭道。
柳令月扑闪着眼睛,可怜巴巴地道:“长公主,您也不信?”
“前些日子不才说,不语怪力乱神,玄通不是也被你们打成了骗子么?如今又言之凿凿地说玄通就是崔琮,且崔琮是从上辈子来的人,还有什么左右难为你的看不清面目的女人,这……未免忒吓人,”
魏明昭拍拍她的肩膀,道,“是不是最近做生意太累了?你叔父一家又给你难堪了?不然好生歇一歇,叫你阿兄帮你处理。”
时有韵万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将柳怡音降价与她阿嫂对擂,还有卖“状元香”的事一一说了。
说罢,两人齐齐朝梁宣递了个眼色。
梁宣提起桌上茶盏,替柳令月斟上,又往她碗里夹了许多菜,道:“状元香的事,我来帮你。至于你说的崔琮一事,我……”
柳令月睫毛微微颤动:“你也不信?”
梁宣道:“先前你同我说了你的怀疑,我原以为你是掌握了什么旁的证据,才提议你去会一会那崔琮,如今竟是这样的原因,这即就是我信了,父亲也不会信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她们两个说得也有理,你许是太累了。玄通和钱庄的事,我这边已经有了眉目,公府上也没再做什么妖,你这几日好好歇歇,静等云娘子回来便是。”
柳令月见无人相信,也不好再多说,只问:“阿兄查出些什么来了?”
梁宣道:“先说那玄通,他确是从佛国于阗而来的胡人术士,这些年便在瓦子里为人测算时运,最近才红火起来。”
他喝了口茶,又继续道:“据父亲身边暗卫查到的消息,醉仙楼、开远钱庄、皆为一位来自衍州的富商所有。牵连着又查出他在城西还有几家私人赌坊、当铺、食肆、茶坊……可以说,各行各业皆有涉及。”
“衍州?”魏明昭道,“那地方穷得要死,怎么还出了这么个大富人?有古怪。”
梁宣微微笑了笑道:“阿昭当真聪明,我也是这么同父亲说的,他顺着这线索再往下一查,便查出来,这位商人,乃是右相刘渊的妻子,婉娘的远房亲戚。”
魏明昭道:“婉娘……右相对婉娘还真是真心实意地好,她故去这么多年,竟还将她远房亲戚扶持成这样了。”
听到这个名字,柳令月忽然想起:“那日长公主不是说,玄通告诉你太后的病,这位婉娘和云娘子知道些什么么?”
魏明昭点点头,道:“玄通确实是这么和我说的。我前几天又去过一次醉仙楼,门前迎人的小厮说,玄通已经去闭关了,若还有事要问,只能以书信告知。我便再次详细询问了那件事。”
她自袖中取出一张信笺,摊开,又顺手取了只酒杯,啪地按在桌上。
上头赫然写着:“婉娘之死存疑”几个大字。
“这婉娘到底是什么人,又是怎么死的?”柳令月问道。
魏明昭饮了杯酒,道:“云娘子从前是何身份,你晓得罢?”
柳令月眼向一侧瞥了瞥,沉思片刻道:“难不成,婉娘曾也入宫做过产媪?”
魏明昭点头:“刘渊是皇兄出生那年的新科进士,家境贫寒,在朝中又无依仗,便同当年的乔国公一样,将刚产下孩儿的妻子婉娘送进了我父皇潜邸,与云娘子一同侍奉当时还是侧妃的母后生产。”
一旁的时有韵讶然:“我怎么从未听母亲提起过此事?”
魏明昭道:“许是因为,她死在了我出生那年?那一年,不吉利的事可太多了。”
十六年前,是魏明昭出生的那一年。
亦是先帝潜龙出渊,继承大统的那一年。
先帝甫一登基,本应册封当时在潜邸的正妃周氏为后,谁承想,周家未等来册封礼,却等来了周氏被废的消息。
而当时尚为侧妃的太后张氏却立时被封了贵妃,她的长子,如今的慧文帝,亦被立为皇储。
此事一出,朝堂之上风云涌动。
官员之中,有坚决不同意废除周氏的,也有突然倒戈张氏的。
当然,此后是各不同命了。
说到这,魏明昭稍顿了顿,微微叹息一声,才又道:“婉娘的命途和刘渊的命途,也是在这一年,背道而驰的。”
“此话何意?”
魏明昭道:“这又得从我皇兄出生那年说起。听宫里的老嬷嬷说,婉娘在潜邸服侍我母后时,并不很尽心,没过多久,便被调去做浣洗洒扫的差事,再后来,不知惹了什么乱子,被赶出了母后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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