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令月摇头笑了笑,将那盖满梁宣和魏明昭印章的《上林赋》和闺怨诗带回了日辉院去。
她唤来院中的丫鬟婆子们,将这些词句逐字剪开。
“娘子,你这是打算做什么?”丫鬟手上动作不停,眼里却尽是疑惑。
“自然是为了卖状元香。”
“娘子是想,买香赠字?”丫鬟空出手,挠了挠头,“一个字,而不是一篇,会有人特意来买么?”
“不仅会来,还会来不止一次。”柳令月道。
单单这篇《上林赋》统共有四千一百八十四个字。
将这些字分别粘贴在香铺的香品上,普通的香,便真正成了状元题字的状元香。
这还不算完。
若是客人购买的香品能凑齐半句话,便可获赠一个小香囊。
凑齐一句话,便可获赠一瓶玫瑰花露。
以此类推,集齐得越多,可以得到的实惠便越多。
这法子,定能引得许多痴迷于梁状元的贵女们竞相来收集。
这样,香铺那些基础合香便不愁卖不出去了。
更重要的是,时旬曾告诉过她,官家的字是打小跟梁宣学的。
稍微有点钻研的学子、士人,应当都晓得这件事。
官家的字,一字难求,梁状元的字,如今只要一瓶香的价格便能买到,还有“金榜题名”的好寓意,这谁不愿意来呢?
丫鬟们听完柳令月的话,直道:“妙,实在是妙。”
柳令月浅浅一笑,道:“快些干活,这状元香,挣了钱,皆算你们的一份,最近月银都降了不少,可不敢耽搁这发财的好机会呐。”
丫鬟们一听,登时来了劲儿,手里的剪刀咔嚓咔嚓响起,又皆是全神贯注的模样。
生怕剪坏一个状元字,就少挣一份钱……
忽而,有人扬起脑袋,问:“那公主这些呢?”
柳令月静静沉思起来。
长公主在京城,可谓是“威名远扬”,世家贵女们在她面前,哪个都不敢大声说话,一个个怕得要死,难道还敢买一瓶挂着她小印的香么?
之前香铺开张那日,她们各个都想要“官家”同款,可没一个提起过想要“公主”同款。
这便可以看得出,如果香铺推出一款“公主香”,自然不会有贵女来买。
再说长公主这字,歪七扭八,狗爬似的,哪个文人墨客看了……应当也不会想拿回去收藏。
念及此,她道:“公主的字,也剪。不过,用不到那么多,只剪上一篇便是,其他的,留着。”
留着,宰客。
丫鬟们也都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公主这字,确实和梁状元的……差太多。
……
一连又在香铺忙活了几日,剪好的那些字,才被妥帖地贴在了各色香品之上。
做完这一切,柳令月大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香铺生意惨淡,全靠她开张那日她坑那群贵女定制香品的预付款来撑着。
圣京的铺面价格昂贵,尤是这样开在永宁大街正街的,光是一年的租金便能买下她在秀州的四层香坊了。
再加上,近日乔国公仍是豪赌不断,府上银钱短缺,丫鬟婆子和几房姨娘的月银一减再减,险些要发不出来。
她坑的那六千两,也搭进去不少,来给大家伙发月银了。
饶是上京前,云娘子曾将私产交给她打理,但那些铺面的租金还有一些分成,她通通都存起来了。
一是因为,她与时旬的婚姻,不过是一道契约,随意用这些钱,实在是不合情理。
二自是因为,云娘子看上去有个尊贵无比的“国夫人”身份,可其实,在这家中什么事都拿不住,还险些被枕边人害死。
这些私产,说好听是云娘子的私房钱,说难听,是她的保命钱。
如今云娘子没回来,柳令月自然不能乱花。
好在,梁宣愿意帮她做这桩生意,这样收入就不会断掉了,她也能继续在这京中立足。
……
第二日。
永宁大街街尾的怡香阁前,柳怡音仍扭着那水蛇腰翩翩起舞,
柳二仍大声宣传自家儿子是春山书院最年轻的秀才,自家东家是新科探花,
可香铺前却反常地门可罗雀。
除了几个垂涎柳怡音身段的糟老头子,巴巴地盯着她看免费的歌舞表演,就再无人光顾了。
“老不死的穷鬼!去去,不买香的都滚一边去,再看把你们眼睛挖了!”
生意不好,柳怡音的脾气自然也跟着不好。
她停下舞步,冲那群糟老头子大吼起来。
如今她拉下脸,当街跳舞,便是已经打算放下那女秀才的身段了。
再配合这大嚷的模样,不由让人想起,从前的余氏来。
几个老头子齐齐朝门口啐了一口,有人道:“婊子,你在这当街跳舞,还怕人看么?当真是以为大伙看上你的香呐?”
有人又道:“正街上的千素香铺,可听说过?人家卖的才是正经八百的状元香,每一件香品上,都有状元亲笔题字,你们呢?”
柳怡音闻言,一把推开人群,往千素香铺的方向跑去。
果真如那群老头子所言,堂姊家的香铺门前,已经围满了人。
男女老少,皆有。
更稀奇的是,从铺子走出来的,没一个是只买了一样香品的。
少则四五个,多则十几二十个。
香丸、香饼、香囊、香露,应有尽有。
柳怡音不禁纳罕:“梁宣成日里这么闲的么?竟能给每样香品都题上字。”
“梁某怎敢?”身后突地响起男子的声音,温柔而淡然。
柳怡音回头。
见眼前人清俊而儒雅,又听他自称梁某,便猜到,这人是状元梁宣了。
柳怡音俨然忘了自个方才在怡香阁门口大骂几个泼皮无赖的模样。
理了理衣裙上褶皱,她毕恭毕敬地朝梁宣一礼,柔声道:“梁状元,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当真清雅如竹。既然您未曾给这些香品题字,便是这东家骗人了?您今日来,是来讨公道的?”
梁宣轻轻笑起,摆手道:“娘子若是好奇,大可进去一看,何必平白污蔑人?再说了,香铺的东家,正是在下阿妹,妹妹用哥哥的名号做生意,天经地义,何来讨公道一说?”
阿妹?
柳怡音不住地眨起眼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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