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天大的喜事!”香瑛一路小跑进了柳令月房里。
额头大汗淋漓,两个环髻也甚是散乱。
柳令月睨她一眼,将人招呼到身边,“什么事这般高兴?”
“二房的那位,让春山书院给除名了,听说连他的秀才都给取缔了,从此以后再不得科举了。”
柳令月摇着凉扇的手微微一滞,道:“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香瑛摇了摇头,“听说是有人匿名检举,我还特意问过阿虎,他说不是小公爷所为。或许是您那位堂弟在书院成绩过于惹眼,遭了嫉妒罢。”
“这也有可能。”柳令月又叮嘱她道,“这些日子,你少出门,二房若将歌谣的事查到你头上,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香瑛点了点头,道:“我今日将姑娘要送给小公爷的香品送过,便再也不出门了,省得为姑娘三日后的认亲礼添麻烦。”
柳令月欣慰地笑了笑,摸着她的头,“香瑛真乖。”见她迫不及待要往外跑,急忙又叫住她道,“这几日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铺子也一直未曾开张,明日便是端午了,香铺里还有好些香囊,再这么放下去恐要发霉,你一并拿去给公府的丫鬟婆子、小乞儿们分了,也算图个吉利。”
香瑛嘴角扯了扯,忙点了头,忍住笑意。
圣京这样干燥的天气,香囊哪里会发霉?
看来姑娘对国公府还是有所留恋的,那日她也并不算是传错话。
这样想着,便蹦蹦跶跶地出门办差去了。
……
国公府前院儿,阿虎正带着一群小乞儿们做早功。
“马步扎稳点……”
“头抬起来……”
他一个一个纠正动作,一板一眼地,还真有点武师父的感觉。
“哟哟哟,还练起来了,伤口不疼了?”手里抱着锦匣的香瑛,朝人群中一身劲装的少年瘪了瘪嘴。
阿虎那背,登时便挺得更直了,还顺带给小乞儿们打了一套拳。
最后一个动作做完,许是拉到了背上的伤口,他龇牙咧嘴地抽起凉气儿来。
一旁看好戏的香瑛一面拍着巴掌一面大声笑起来,“叫你逞能。”
阿虎脸上有些挂不住,长年在外讨生活,原本就有些黝黑的皮肤,现下已是黑里透红,铁青铁青的,他道:“怎的又跑来我们府上了?”
“哟。这就成你们府上了?”香瑛道,“前几日还在外头糟蹋我们姑娘呢。”
阿虎脸上顿时露了愧色:“还请香瑛姑娘替我向柳娘子赔罪,若是需要,我可以登门致歉。”
后头扎马步的小乞儿们,也都纷纷跟着要给柳令月赔罪。
香瑛摆了摆手,道:“行了,和你们开玩笑呢。大家都是讨生活罢了,如今愿意走上正途,便是好的。”
她从右手腕上挎着的布袋里掏出一把香囊,扔在阿虎手里道:“我家娘子非但不计较,还让我给你们带了端午节的贺礼来呢。”
阿虎凑近闻了闻,一股怡人的香气便窜入鼻尖。
他三四岁起,便在圣京里乞讨,来了国公府才第一次穿上干净衣裳,上头的皂荚味,已是他所拥有过的最好闻的气味。
至于这样雅致的香气,他只在赏他铜板的贵人身上闻过。
他们的衣摆总是从他鼻尖飘过,那是匍匐在他们脚边的他,难以奢求的气味。
于是,他将手中香囊复又递给香瑛,垂眸道:“这礼物太过贵重,我们不能收。”
“给你你就拿着!”香瑛将他手往回一推,又取出一大把,往小乞儿们身边走去,“这便是普通的艾叶末、冰片、藿香、苍术等物制成的香囊,不算贵重,你们拿着,反正因为这流言,姑娘的铺子一时半会也开不了张。”
见小乞丐们纷纷垂着头不敢接,她又“哎呀”一声道:“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不要钱,不破费,再者说,你们如今也是府上的护院了,便是我家姑娘不给,每年按照惯例,国公府也要给诸位这些的。”
小护院们听了这话又纷纷抬起头望向阿虎,见他颔首,这才接过了香瑛手中的香囊。
一个个皆稀奇地举在鼻尖嗅了又嗅,才恋恋不舍地挂在了腰间。
“看来,这府上当真是不能缺了当家的主母,还要麻烦阿嫂特意送来香囊,阿兄,你说是不是?”
“是我疏忽,竟忘了端午要给府上送这东西。”时旬说着,又纠正她,“别阿嫂阿嫂的叫,平白给人添麻烦。”
时有韵道:“阿嫂若真的觉得麻烦,还会送香来么?”
时旬嘴角牵了牵,很快又恢复如常面色:“她一向注重礼尚往来,许是为了那童谣的事谢我。”
那头正热闹的小人们,见主家走来,一下规规矩矩地站好。
阿虎朝时有韵和时旬恭敬一礼,便自觉地退到一旁,又教训起小护院们来。
香瑛却是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大方问了好,将手中锦匣递给两人,道:“这是姑娘托我送给二位的香品,她新研制的,还未对外售出过呢。”
时有韵闻言,戳了戳时旬道:“看见没,我说阿嫂……阿月姐姐还惦记你呢。”
时旬并不理会她,只问香瑛:“她为何送这些给我们?”
“为了……答谢,童谣的事。”香瑛见时旬神色有些失落,又找补道,“我家姑娘向来心口不一,小公爷您懂的。”
时旬轻轻谢过,并没搭她的话。
阿月果真还是这样,欠别人,总要及时还了,才能心安。
香瑛尴尬一笑,也不再好提姑娘,只问道:“不知小公爷收留这些乞儿做护院,是为了什么?”
毕竟如今偌大的乔国公府,只住着他和三姑娘两个人。
府上本来也有护院,叫这些小孩做些洒扫跑腿的活计也不错呐。
时旬道:“我既然留在京中,自然要帮阿月铲除后患,崔琮那人,不知还憋着什么坏。这群小子,能屈能伸,对圣京的沟沟壑壑都熟悉得很,又不惹眼,最适合帮忙查探消息了。”
这么一问,话头还是落在自家姑娘身上了。
香瑛不由地赞道:“高,还是小公爷你高!”
时旬却并未因这夸赞有多高兴。
但愿阿月不觉得他手伸得过长才好。
时有韵上下打量起失魂落魄的哥哥,眼珠滴溜溜一转,登时有了个主意:“明日端午,我和长公主约好了在邀星楼一聚,不若请阿月姐姐同来?对了,我阿兄和梁世子也去。母亲的事,大伙都帮了不少忙,还未来得及感谢你们呢。”
时旬狐疑地看向她:“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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