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画楼月下有旧盟 > 第一百一十五章:画院
    慧文帝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扶着额道:“你同梁宣究竟在搞什么鬼,一个个来了,什么也不说了,便只晓得磕头跪拜,不会一会也要念些酸腐诗句罢?”

    这几日本来很是神伤的魏明昭,被他二人这么一逗,一下不知开朗了多少。

    她对慧文帝道:“皇兄如今还不晓得么?梁宣那套,便是同他学的。”

    慧文帝闻言,半开玩笑地点着他的鼻子道:“这眼睛刚能看到,便开始搞幺蛾子了,你真是个不省心的。说罢,此回是为何而来?”

    时旬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求陛下念在臣孤苦无依的份上,赐臣个官做做罢,臣想重回秘书省。”

    慧文帝好一阵儿无语,半晌才道:“真是荒唐。你当入朝为官是儿戏么?”

    时旬再拜:“从前是臣不识好歹,辜负了您与母亲一片苦心。”

    慧文帝却是不为所动。

    一旁的魏明昭终是看不过眼,替他求起情来,“皇兄,我们自幼一起长大,阿旬的才华你是晓得的,他若是认真起来,梁宣也勉强能打个平手罢了。养济堂的差事,他办得便很好,不是么?既然,我二人之间,已没了嫌隙,不若再给他个机会?”

    慧文帝神色依旧肃然,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如若真要他重回秘书省,那朕哪里还有权威可言,秘阁那群老的,又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

    见事情有了转机,时旬起身,走到慧文帝跟前道:“陛下,臣也不是一定要进秘书省呐。”

    慧文帝眼睛转了转,问道:“你想入翰林图画院?”

    时旬颔首。

    “想清楚了么?翰林图画院的画师虽也有九品品阶,可是大家最不愿做的官儿。”慧文帝道。

    在本朝,画师的地位并不高,虽为文官,却与以“儒学致士”有天壤之别。

    大多数情况下,被归为“工”或“伎术官”而非“仕”。

    虽说在宫中为官,品阶不一而足,小零小敲的有,位高权重的亦有,但大多都远离朝堂,要想转而从政,少不了求爷爷告奶奶,攀附权贵。

    而秘书省,却实在大不同。

    虽说他从前也不过是做个小小的校书郎,可却是实打实地令人艳羡。

    此处典尚书奏事,掌禁中图书典籍,辅佐官家日常政务的同时,还能学习经典,实乃培养政治大才的好地方。

    本朝有不少宰执便是从小小校书郎一路走来的……

    这便是走了好大一圈弯路呐。

    可时旬面上,却并无遗憾,他很是坚定道:“还请陛下成全。”

    “朕允了。”慧文帝沉吟片刻,又道,“不过,近日宫中走了几位老画师,正缺人手,朕可等不及你丁忧之期满后,再入宫,便准你百日丧假,此后入翰林画院,以素服办公,如何?”

    时旬眼里微微一动容,便又朝慧文帝行了三叩九拜之大礼。

    这话虽听起来不近人情,且有违仁孝之礼,但时旬却懂慧文帝是何意。

    国夫人新丧,按礼制,他本需要丁忧守丧二十七个月,期间不可为官,不可科考。

    而入画院为伎术官,转而从政,这路本就不好走,官家对他应是有期许,也是怕他蹉跎岁月,因而才免了丁忧,只给百日丧假。

    这是朝中大臣要员,才有的“夺情”待遇。

    而母亲生前最希望看到的,不正是他在朝为官,与鸿儒为伍的情景么?

    说到底,官家是想完成母亲的夙愿。

    时旬这头叩的,自然也是真得诚心诚意。

    慧文帝无奈地笑了笑,道:“快起来罢,眼睛才刚好,便这么折腾,待云杉法师回了秀州,可没人能治得了你了。”

    时旬“哎”了一声,从地上爬起。

    慧文帝道:“你的好处求去了,该轮到朕有求于你了……”

    时旬连连摆手。“陛下言重,臣自当为您鞠躬尽瘁才是,不知陛下因何事犯难?”

    慧文帝瞥了一眼身畔的魏明昭,对他道:“阿昭与梁宣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

    时旬颔首。

    “这百日丧假内,朕还想拜托你,趁此闲暇,为他们二人出出主意。”

    时旬自欣然应下,“这是臣该做的。”

    有官家口谕在,他如今出入安远侯府,也可谓是名正言顺了……

    这头安远侯府里,梁宣却与柳令月合计着如何才能名正义顺地请上柱国家的三姑娘来参加明日的认亲礼,好当面问一问三姑娘,两人的姻亲之事,她是如何想的。

    毕竟,她二人虽相熟,也不过就是东家与客人的关系,要请她来认亲礼,未免唐突。

    “那阿月可有法子,帮我问问此事?”梁宣急得满头大汗。

    柳令月沉吟片刻,道:“我想起来,她还有一瓶订制的香丸,没来得及取,这些日子事多,香铺已好几日没开张,本想着认亲礼过了,事情都忙完了再去管生意上的事,阿兄若是着急,不若今日午后,我便请香瑛跑一趟上柱国府邸,通知三姑娘来取香。”

    “这主意好。”梁宣目光亮了亮,又有些愧疚道,“不过,便要劳阿月费神了。”

    柳令月摆了摆手,道:“一家人何必说这个?比起你们为我做的,这太不值得一提。”

    说罢,她便急急取来信笺,写了字条,唤香瑛送去上柱国府上,又匆匆与梁宣告别,往香铺去了。

    ……

    柳令月的马车方在永宁大街停下,便听到路边的商户们议论道:“你可知,巷尾那家怡香阁倒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便是那男秀才女秀才的童谣兴起以后呐。”

    “看来那谣传是真的咯。男秀才假造户籍,女秀才做皮肉生意……这样不正经的人家,怎么好意思在咱们街上继续做营生。”

    “是了,是了。还是安远侯家那位义女的命好,这不,前些日子有人也造她的谣,如今安远侯为了澄清此事,可要为她大办认亲礼呢!”

    “同样姓柳,可却当真不同命呐。”

    柳令月听着这纷纷的议论声,脑袋里一阵发懵。

    从前这话,可都是大伙用来夸堂妹柳怡音的。

    也不知她与叔父,如今怎么样了。

    想什么呢?不论怎样,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她使劲摇了摇头,将这二房人的名字,逐个抛却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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