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旬道:“夫人客气了,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说着,起身理了理衣裳,拱手道,“在下还得去别家看画,不好再耽搁了,就此别过。”
白得了两幅刘楷真迹的上柱国夫人,心里此时正想着待大将军回来,怎么同他说起这件邪门的美敷衍地开口道:“那便不留小公爷了,阿容,你送一送。”
阿容是二少夫人的名字,她点头应下,便带着时旬往厅堂外去了。
走到一半,时旬发觉,这路似乎并不是往府外去的,不由停住脚步,问道,“二少夫人,这要做什么?再往前便是内宅,在下不变踏入。
二少夫人忙解释道:“小公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日在崔宅,您与柳娘子救了阿文的命,我却不知好歹地打了她一耳光。
如今想来,心里还是愧疚得很。我听闻柳娘子喜好香道,院里正好有一块上好的甘松,我想托您替我送去,算是给她赔不是。
还有,阿文也想见见那日救他之人,不知小公爷可否赏脸,您不必担心,他那院子,虽在内宅,可成日不知要去多少郎中药婆,现下还有为他施针的人呢,绝不会对您清白有损的。”
时旬听了这话,也不好拒绝。
而且,去看看那小阿文的状态,也更好判断,崔琮还有这位清栢法师,到底有没有暗中捣鬼。
于是,他便答应了下来……
还未走进院子,隔着墙,便可闻见一股浓烈的药香。
二少夫人推开了门。
眼见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从嬷嬷怀里挣脱开,向她跑来了。
二少夫人温柔地揉了揉怀中小儿的脑袋,道:“阿文,这便是那日救你的时小公爷。”
小孩哪懂得这些头衔,嘻嘻笑着从他娘怀中探出个头来,“时哥哥,多谢时哥哥,大嫩人!”
时旬疑惑地歪头,思量了许久,才明白,这小阿文,说的是“大恩人”。
他回以灿烂的笑,朝阿文张了张双臂,道:“小子,过来,叫大嫩人瞧瞧你好没好。”
阿文肉肉的下巴匆忙地点了几下,便往他怀里跑去。
时旬却是谨慎地向后退了退,不敢抱了。
只瞧见他后脑勺,还有肩膀上,悉数扎满了银针,太阳一照,闪着凛凛的冷光。
“这是?”他望了望二少夫人。
二少夫人早是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情,“他身子虚,自出生时,便需要针灸调理。”
“这针,是那位清栢法师施的么?”时旬问道。
二少夫人点了点头,眼里尽是感激,“法师医术高明,只不过几日,阿文的精神便好多了,从前这时候,总是昏昏沉沉,睡不起来,如今还能来找我玩呢。”
时旬轻轻将阿文揽进怀里,仔细观察起他脑后和肩上的银针。
这针,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闭起眼,思量许久。
长松和云杉法师,从前在秀州为他诊治时,用的便是这样的针,比普通银针粗些,需要特殊的技法才能找准穴位。
莫非这人,真是他二人的师弟?
他俯下身,问阿文:“小阿文,你近来觉得身体怎么样呐?”
阿文咬着指头,想了半天道:“吃核桃和杏仁也没事了,真好吃。”
小孩子总归是不会骗人的。
从前这道几乎要了他命的食物,如今可以随便吃,自是心心念念放在了第一位。
难不成,这清栢真是来救命的?
两人说话间,二少夫人已差人取来了甘松,双手呈给了时旬。
时旬接过,满腹心事地告了别。
出了上柱国府门,时旬径直往方才来时蹲点的那辆马车走去。
“主子,你可算回来了。”阿虎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脑袋,“我还当你被他们扣下来了。”
时旬跨上车,掀了帘子,不及坐下,便问道:“东西呢,拿到了么?”
阿虎踢了踢面前的两三个陶罐,“今日上柱国府熬药的药渣,全在此处了。”
时旬赞道:“办得不错。”
阿虎嘿嘿一笑,道:“还多亏主子您放的那场火,给我争取到不少时间,院子里的人都走完了,这药渣,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时旬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什么全不费工夫?赔了我两幅画呢,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
阿虎听完事情经过,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就不能也给他们送个赝品,反正这上柱国一看就是个附庸风雅之流,对这些压根不懂的。”
时旬翻了个白眼,“经此一事,他们肯定会找人来验看府上的所有画作,我再送个假的,脸往哪里搁?”
“那主子您这损失可忒大了。”阿虎一脸遗憾。
时旬沉吟片刻,凤眸微转,道:“那倒也不一定。”
“此话怎讲?”阿虎疑惑道。
“我这是为官家和梁叔办事,才有了如此这般大的亏损,你说是吧?”时旬道。
阿虎点头。
“因此,他们好说歹说,也得补偿我点罢。梁叔虽然也是武将,不喜识文弄墨,但他家那库房里头的东西,可海了去了,我随便去挑一两件,应该没问题。”时旬道。
阿虎眨了眨眼,“主子说得是。”
“官家更不用说了,我要把重宴办好,他不得赏我一幅《踏歌图》。”
阿虎心道:主子还真是厚脸皮,什么都敢要呐。
时旬拍了拍发愣的阿虎的肩膀,道:“我准备先去梁叔那。”
阿虎眼神微微发亮,“现在?”
时旬点头,“但这回不能带你了。你将这壶中药渣好好过滤,分别包起来,一份送去医馆查验,另一份,依然寄去秀州。
那两幅画也别忘了送过来。”
阿虎:“主子就不能等我忙完了,一道同去么?”
时旬摇头,掂了掂手上的甘松,“我受人之托给阿月送东西,一点都耽搁不得,等你,等你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阿虎心下了然。
什么去安远侯府库房找画,什么《踏歌图》,都不比去见柳娘子来得重要。
“阿虎,你急什么,再过一阵儿便要进宫安排重阳宴,阿月定会带着那小丫头。”时旬顿了顿,道,“我么,自然带上你的。”
阿虎倏地脸就红了,别过头,道:“主子请放心,你的吩咐,我一定都做得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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