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令月沉思半晌,抬起头答道:“小女是个贪心之人,可不是只有一个愿望,还请陛下成全。”
这话说完,其余人齐齐都望了她。
谁不知柳令月素来性子淡薄,最怕与人添麻烦,最是会拿捏分寸距离。
贪心?
不白白叫人欺负,被人占了便宜便是极好的事情了。
慧文帝饶有兴致地歪头看着她,道:“柳娘子,平日不开口,一开口便是这样豪举,说来朕听听呢?”
柳令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又一本正经地道:“这第一个愿望,小女想,亲自赐崔琮一杯毒酒,送他走。”
魏沉远并不知道他们上一世的纠葛,心里纳闷,但是看时旬在一旁,也不好轻易应承下此事。
只好对时旬一个劲的眨眼,询问他的意见。
“陛下,您眼睛抽筋了么?可要寻太医看看……”时旬却故意拆他的台,顺便道:“阿月既然有这想法,就随她去,为咱们除掉一个大奸臣,是多么畅快之事。”
魏沉远白了时旬一眼,这才对柳令月应承道:“既如此,朕便准了这事。由你,亲自去诏狱,送崔琮一程。”
“多谢陛下,”柳令月毕恭毕敬地一礼,又道:“小女的下一个愿望是,想进宫,入香药局,与张司香学习更多的香道技艺,好能将秀州的产业成功搬到圣京来,从此在圣京扎根立足。”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柳娘子有这想法,朕支持你,顺道一问,河道里的药,可是娘子你下的?”慧文帝道。
柳令月点了点头,“是毒香。”
慧文帝道:“那感情好,以后你夫妻二人,一个给朕抓奸臣,一个给朕制作毒香,处理奸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完,众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柳令月也跟着笑了笑,又道:“小女的第三个愿望,便是想去一趟大楚与南夏的交界地,听长松法师说,我母亲的家人在那里,既然这辈子再难见到母亲,去找一找他们,看一看外祖母外祖父,表兄表妹,也是极好的。只是,找人犹如大海捞针,我……”
魏沉远摆摆手道:“这事简单,你何时出发,我到时候派一队人马护送你与阿旬同去,他们到了会联系当地府衙,很快就能找到沈家人了。”
柳令月看向时旬,欣喜不已,强忍了好几遍,才忍住了泪水……
时旬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有似无的安慰,轻声道:“阿月,你终于要得偿所愿了,真好。”
是啊,要得偿所愿了。
将怀素香坊的名号带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学习精进自己的香道水平……
寻找母亲在圣京的过往……
还有,寻觅到一个可以共同携手度过一生的良人。
上一世凄苦,此生无悔,多好啊。
柳令月不禁在心里感叹道。
……
片刻后,安远侯前来汇报今日抓获的俘虏的情况。
他道:“陛下,上柱国家两位公子已经招了,说是崔琮撺掇他们召集边境兵马,于行宫叛乱,他们一时心急,想救上柱国出诏狱,便想了这样的法子。幸好咱们提前部署,与于阗军一起,将所有兵马都俘获了。”
慧文帝闻言,冷哼一声:“这么大的人了,还找这样的借口,若不是他们有心谋反,崔琮怎就有那么大的本事。”
安远侯答道:“听他们说,是崔琮造谣生事,说陛下您因为上柱国功高盖主,想赐死他们一家。”
慧文帝有些生气道:“这等无稽之谈,他们是怎么信的,猪脑子么?”
“重阳宴那日,上柱国夫人,嫡孙赵文,还有女儿赵璃,均不知中了什么毒,七窍流血,昏迷不醒,崔琮便将此事推脱到了赵璃身上。”
“还有这么巧的事,还有这种毒?”
“是千烈毒……”柳令月和尹仙儿异口同声道。
话音刚落,不待慧文帝魏沉远细细追问,席间两个年轻贵女突然倒地不起,一片惊呼尖叫声响起。
“救命啊,刘侍郎张尚书家的闺女昏倒了,这这怎么还流起血来了。”
柳令月道:“这两人,似乎也中的是千烈毒。”
说罢,她看向了尹仙儿,“仙儿姐姐,仆固原您该认得吧,这药听说是从于阗来的?”
尹仙儿望着两个倒地的女子,有些羞愧道:“仆固原回到于阗,拿了那千烈毒药方给我,说是崔琮请我研制这样的毒药,若是我不肯,这方子会落在我皇兄手上。皇兄对我的王位虎视眈眈,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只能命令宫中大药师一直秘密研究此药,只为保全自己。崔琮曾答应过我,绝不在无辜之人身上滥用此药,没想到,竟然……竟然,阿月,你也被他下过毒么?”
柳令月道:“说来话长,不过我确实中过此毒,不知仙儿姐姐可有解药,先救了那两个人再说。”
尹仙儿连连点头,从袖里掏出个瓷瓶。
魏沉远招呼阿济接过,去给那两名女子服下,果然,不消片刻,两人便醒了过来。
众人皆拜皇后娘娘恩典,唯有尹仙儿羞愧得不敢抬头。
魏沉远道:“这不是你的错,错在崔琮。看来,他是暗中给赵璃他们都服下了毒药,然后又给他们治毒,以此博取了赵家人的信赖,这样狠毒的人,一杯鸩酒,真是便宜他了。”
柳令月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怜了赵璃,还以为崔琮是真心实意对她好呢。”
上辈子,这辈子,都是被崔琮玩弄在股掌之间罢了。
安远侯爷听明白缘由,问道:“陛下,这些人,该如何处置才好?”
慧文帝沉思一番,对安远侯道:“崔琮赐鸩酒,赵家两公子和边境叛军头目皆处以腰斩,至于赵家其他人,收押入狱,自行悔过。”
柳令月闻言,道:“小女还有一个请求。”
“你的愿望还没许完么?”魏沉远疑惑地看向她,“难不成,你还想为叛徒求情?”
柳令月摇了摇头,壮着胆子道:“上柱国府的小公子阿文,最是无辜,如今长松和云杉两位法师在京中,小女想恳请陛下恩准他们去为阿文治一治喘疾,这样他再狱中也不会那么难过了……”
魏沉远沉思了一番,道:“罢了,你一片善心,朕准了。”
……
三日后,大楚禁中,诏狱。
柳令月在阿济的指引下,拎着一壶毒酒,到了崔琮的牢房门口。
崔琮自此彻底失了势,坐在干草堆上,满目颓然。
见她来,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明亮。
“阿月,你还肯来见我,我当真是欢喜。”他笑着,一滴泪从眼角缓缓落下。
“我不是来见你,我是来送你死的,崔琮,你我上一辈子的恩怨,在这杯鸩酒之后,便一笔勾销吧,下一辈子,重新来过,好好做人……”
说罢,便见阿济打开牢房门,由几个狱卒押着,将毒酒灌入了他口中。
崔琮面色平静地等待着死亡,不多时,唇角便有乌黑的血流了下来。
他看向柳令月,不依不饶:“阿月,我在此发愿,下辈子, 我一定比时旬先遇见你,你等我,好么?”
“不好……”柳令月决绝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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