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琮被处死、上柱国家两兄弟被腰斩,其他人被押入诏狱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圣京。
一个满载着希望的后起之秀,新科探花,突然就如流星一般,陨落消失。
而威震四方的上柱国大将军府一家,却成了携边境军叛乱的匪徒,实在是令人唏嘘。
更叫人值得惊叹的,还是突然冒出来的于阗女王,一眨眼便成了协助征伐叛军的大功臣,还然后一眨眼,又成了大楚的皇后。
这仅仅几天来的大新闻,可比过去十年还要精彩。
大家都在赞叹,这位年轻的慧文帝,隐忍蛰伏多年,终于是要展露头角了。
而同样,正在展露头角的,还有新科状元梁宣和乔国公时旬,他二人分别入了翰林院和大理寺,为年轻的官家排忧解难,真正成了冉冉升起的那颗新星。
虽说,这样的日子,一切都如他们所愿,可心里,一直隐隐有个结,每个人都记着,都在等着,一切平定之后,将这结打开。
那便是阿虎和乔国公府一众小护院们的死。
柳令月和时旬成了婚,自然又搬回了日辉院住,香瑛自然也随她一道回来了这里。
可经过阿虎一事,她早没了往日的洒脱和快活,在这乔国公府的宅院子里,还不免会想起从前,与阿虎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柳令月心里疼她,并不只仅仅将她当个丫鬟来看,一路上两人走来,她更多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
眼看着便要入了冬,香瑛也要迎来及笄的年岁。
可这普天之下,没有哪个主子,会去为丫鬟操办及笄礼。
柳令月却想做这个例外。
她去找了时旬,问道:“可否在咱们家中,给那小丫头办一场及笄礼,她自幼跟着我,没心没肺的,我头一次见她这般失魂落魄,兴许这礼办了,她高兴了,也就能找回魂来呢?”
时旬自然是爽快利落地点了头,“这事阿月不必问我,全凭阿月你做主便是。不过,我也想有一事要经过你的同意。”
柳令月疑惑地看向他,问道,“何事?你直说便是。”
时旬答道:“我想认香瑛那丫头为义妹。”
柳令月一时间讶然,“要认也是我认,你怎的突然生了这般心思?”
“阿虎说到底,是为了我乔国公府而死,他一个无牵无挂的孤儿,想必这辈子最担心,最放不下的便是香瑛了,而我有义务照顾好香瑛。认她做了义妹,这及笄礼,便能办得风风光光,敲锣打鼓放鞭炮,宾朋满座,这样,阿虎和他那群兄弟,即就是在天上也能看到,也能举起酒杯,与我们一起看看这热闹。也能放心走了。”
柳令月抽了抽鼻子,揽住时旬的脖颈,紧紧地将他抱住道,“阿旬,你真好……”
时旬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安慰孩子般,温声细语道:“还不是因为遇见了你,我才能成为今天这样的人……”
……
很快,到了十一月,圣京迎来了第一场雪。
这一日,便是香瑛十五岁的生辰。
台上,香瑛一袭华服,由柳令月为她加冠。
台下,果真如时旬所言,宾朋满座。
就连尊贵的长公主魏明昭和翰林学士梁宣,也位列其中,同庆这吉日。
礼成之后,时有韵走上台,亲切地拥抱了香瑛,对她道:“真好,从此我也是做姐姐的人了,以后有什么事,有谁敢欺负你,你尽管对我说。”
香瑛并不答话,只默默流着眼泪,默默点着头。
一时鼓乐和鞭炮声响起,人们掌声雷动的为她庆贺。
香瑛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望着天道:“阿虎,你看见了么,姑娘和姑爷……不对,如今是义兄了,和义姐都对我这么好,你可以放心了。”
忽而,天空中闪过一片紫色暗影。
香瑛一时怔忡,愣在了原地,半晌,才拉了拉柳令月的衣角道:“阿姊,你看。”
柳令月闻声,抬起头来,也是惊喜地捂住了嘴……
那片暗影,原是一群紫色蝴蝶。
他们正成群结队地往她和香瑛身边飞来。
为首的那只稍微大一些的,盘旋在香瑛身边,久久地不肯离去。
台下的宾客,皆都惊讶不已,一边赞叹,一边夸耀道:“这乔国公府的四姑娘,还真是个能人,竟然能在大冬天的招来蝴蝶,这,真是妙呐。”
“怪不得时家要收她做义女,真是奇人一个……”
“要是我有这本事,我家孩子肯定天天缠着我,再也不要去曲池边捞什么蝴蝶了……”
“这不是个仙女吧……”
台下议论声四起,香瑛却不为所动,抬起手,一个一个数起天上的紫色蝴蝶来。
半晌她惊喜地对柳令月道:“阿姊,一共是三十八个,加上我衣裳上这只,是三十九个。是阿虎和它们来看我了……”
说完,便抱着柳令月,大声哭了起来。
柳令月拍了拍她,宽慰道:“既然阿虎来了,你可不能再哭了,这么难看的模样,想让他看见么?笑一笑,香瑛,他们来这一趟许是非常不容易呢……”
柳令月抬头,冲着那漫天蝶影,轻轻地道了句,多谢……
香瑛这才缓过劲来,看着手臂上留恋许久的紫色蝴蝶,道:“阿虎,你放心吧,我现在过得很好呢,等再过几日,山上的雪化了,我便带着大伙去祭奠你们,可好?”
那紫色蝴蝶仿佛真的能听懂她说的话似的,不停地扑闪着翅膀,然后飞到她脸颊边,轻轻地蹭了蹭,便飞得愈发高了些,融进了那群蝴蝶里,一下子飞远了……
香瑛擦了擦泪,释然地朝蝶群挥了挥手,直至再也看不见了才作罢,心里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像冰雪一样慢慢消融了。
往前走,过更好的日子吧,她对自己道。
……
一连几日,都是晴好的天气,天空出了太阳,积雪很快便消融了。
柳令月提议,今日便去山上看看阿虎和小护院们。
她这提议可谓是一呼百应,除却香瑛,还有时旬兄妹,魏明昭、梁宣,连同马上便要回秀州的长松和云杉法师,也要一同前往。
队伍壮阔浩大,祭礼也很是丰厚,一点也不像那日香瑛孤零零安排他们出殡时一样。
香瑛很是感谢大家的体贴。
柳令月却摇摇头道:“阿虎是我们大家的英雄,小护院们也是,英雄理应得到礼待,再说了,一群人可热闹了,你也不好再哭鼻子了不是。”
香瑛笑着点了点头,“不哭了,我都好了。”
一行人爬了好久的山,终于到了那高低错落的坟塚边。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看着这三十九条人命同埋于此,大家的心里也还是一阵一阵地抽着疼。
分别与他们告了别。
长松和云柏亦念了一段地藏王菩萨本愿经为他们超度。
相信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他们下一世,会过得比如今,幸福美满。
柳令月搂着香瑛的胳膊,对她道:“再说一句再见吧,好好道个别。”
香瑛点了点头,忍住泪水道:“阿虎,下辈子见,你可别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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