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我们已抵达永城。”
马车内,陆鸣雪缓缓伸出手,任由宫女搀扶着自己。
这一路行了快两月的时间,竟出奇的顺利,比预估的时间还要快上许多。
只是越往北走,她心中的滋味就越复杂。
距离卫封寒越近,她就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听闻他现如今正在镇山关,她竟觉松了口气。
在永城稍作休息,再往镇山关去。
马车外,永城的城守正带着一众下属恭迎和亲公主。
“安平公主殿下,抵达永城,蓬荜生辉,我等恭迎已久,还请公主入府休息。”
陆鸣雪什么都不要做,宫女会代她说话,也会代她处理这些官员。
这也是皇帝的吩咐。
城守迎接她入住城守府,还给她备下了接风宴。
“请公主稍事休息,待到黄昏,赏脸赴宴。”
众人正要进门,陆鸣雪却看向城守,道:“听闻永城受灾严重,还请不要破费。粗茶淡饭,仍有家乡的味道,于我来说便是弥足珍贵。还请城守将多余的饭食送给百姓吧。”
城守闻言,面露感动,忙道:“公主大爱,臣等受教了。既然公主都如此说了,臣便恭敬不如从命,这就命仆人将准备的饭食撤去一半,以公主的名义,分发给百姓。”
城守说着,已是热泪盈眶。
陆鸣雪心中却犹在叹息。
她如此做,也不过是因在途中听说了永城被戎狄侵袭,受灾严重。
这两个月的行程中,经过不少的城镇,接风宴也吃了大大小小的十来场。
没有一场不是满目珍馐。
越往北,桌上的菜肴便越发接地气。
她一面感慨口味差异,一面又觉得桌上浪费的吃食甚为可惜。
而在永城,本就捉襟见肘,又何必为了她一人浪费珍贵的食物呢。
城守的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
在他看来,她是一个不爱说话,但是心善的公主。
这样的公主就要送到戎狄人手里,更令他感到难过。
将陆鸣雪等人送到客房安置后,城守方才离开。
“公主不该多言。”
宫女恪尽职守,哪怕距离皇宫千里,也仍旧按皇帝的意志行事。
她并不怪她们,只是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她们多说什么。
她们说她们的,她做她的。
谁也说服不了谁,双方就这么达成了一种颇为诡异的和谐。
到了黄昏时分,陆鸣雪换了一身土黄色的衣衫,披散的头发上梳了发辫,显得颇为精神利索。
两个宫女也跟着她打扮起来,仍旧是脸色严肃,众人一同赴宴。
陆鸣雪走到厅外,便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正是那城守,在和旁人说起她讲出的那番话。
“这公主真是个好人,就是可惜了……”
宫女在外咳嗽了两声,城守慌里慌张跑出来,看见陆鸣雪正站在外面,许是将自己的话听了去,不由脸上发热。
“嘿嘿,公主莫怪,臣是一个大嘴巴,心里憋不住事儿。”
陆鸣雪浅浅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个。
城守连忙引路,让陆鸣雪先走。
嘴里道:“咱们北卫军的小将军今日特地过来给公主接风洗尘,臣这才多说了两句。不知公主在京城,可曾认得卫小将军?”
陆鸣雪已经迈入门槛,迎面便看见了站起来的卫封寒。
耳边城守仍在不停地说话,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她的眼里,只有那个满面风霜的男子。
他的身上,已经没有在京城时的满身矜贵,甚至身上的甲胄都是灰扑扑的。
可是他的一双眸子,是陆鸣雪从未见过的亮。
比他们初见那日,还要亮。
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刻,陆鸣雪心里想的却是: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他终于是到了可以肆意施展才能而无甚顾忌的地方。
在她迈出下一步之前,便先一步被卫封寒拥入怀中。
两个宫女反应不够及时,忙上去拉扯卫封寒。
“放肆!不得对安平公主无礼。”
城守也蒙了,站在一边手怎么摆都不对。
刚刚卫小将军还在和他打听安平公主的事,怎么一转眼,两人就抱上了?
也没听说卫小将军是一个登徒子啊。
这边,卫封寒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不肯松开陆鸣雪,双眼已经通红。
“为什么是你?”
陆鸣雪勾唇苦笑道:“陛下说,我胆子大。”
“放屁!”
如此大逆不道又粗俗的语言,却是从卫小将军的嘴里毫不犹豫地说出,可见他此刻有多愤怒。
城守见两个宫女死死瞪着他,害怕宫女又听见些什么不得了的,赶忙命人将宫女强制带下去。
整个厅内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可是等人都走完了,城守又觉得怪怪的。
他该不该走?
他留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思来想去,城守还是将好奇的心思压下去,悄没声地撤了出去。
屋里一时针落可闻,陆鸣雪能听见卫封寒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卫封寒松开她,往日如狼般的双眼仍旧露出面对她时独有的乞求来。
“我日思夜想,却从未想过,再见你会是这个局面。”
“我又何尝不是。”
“我以为你不会愿意过来。”
他有些委屈地说出这话,陆鸣雪忍不住牵起他的手。
“我的确不想过来,可我又实在放不下你。”
“真的?”
卫封寒先是惊喜,随即又暗沉下去。
“可是……为什么你会被选为和亲公主?陛下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或许觉得,如此你才会竭尽全力吧。”
“陛下还真是机关算尽。他从来不信任我们,也不肯承认我们对国对君的忠诚情怀。这就是我对他失望的地方。”
陆鸣雪全都明白。
就像她都已经答应和亲,皇帝却仍旧要派四个宫女监视她一样,令人膈应又觉得可笑。
皇帝想要所有人和事都尽在掌握,这却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他到底不是神。
“鸣雪,你相信我吗?”
他忽地一笑,目光灼热地看向她。
“你要如何?”
“我不会让你的陷入危险,更不会让你和亲。”
陆鸣雪皱眉,道:“可是,我若抗旨,珍雪他们会有危险。”
“我有办法的。你只要信我。”
陆鸣雪看了他多久,就在心里问了自己多久。
每一问,都只有一个答案。
她信他。
连她自己都惊讶于她还能如此信任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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