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圆月高挂。
陆鸣雪坐在床上,盯着月光透过窗纱发呆。
嫁人有什么好的?
陆鸣雪也在想这个问题。
娘嫁给爹,有了他们三个孩子,生活幸福,不愁吃穿,也能算得上美满。
可她和裴行迟的婚约,却是没有一点儿能作为“嫁人很好”的证据。
可见,与成不成婚无关,与人有关。
若是卫封寒,她是愿意嫁的。
可他要去北疆。
她也曾想过,和他同去北疆。
可她从小在京城长大,家人朋友都在京城,去了北疆,再见面就不知何时。
若是以后她有了孩子,更是难以脱身。
她甚至都没跟娘回过一趟她的家乡。
她下了床,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
屋外呼呼的冷风涌进来,几乎片刻将她冻得浑身僵硬。
但这也让她更加清醒。
北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从卫封寒的只言片语中,她能感觉到,那是他的根系所在的地方,那是他一切底气所在的地方。
但对她来说呢?
那只是一个从未去过的,陌生的地方。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那里的风土、饮食,她或许一踏上那片土地,就会水土不服。
她越想越多,等耳朵传来刺痛感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怕了。
对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将来,心生恐惧。
她当初还未从庆丰侯府离开的时候,心中只想任何地方都好,任何地方,只要能离开那里。
对那时的她来说,北疆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可眼下呢?
她将窗户关紧,哆哆嗦嗦地走回去,钻进被子里。
被窝的温度很快让她的身子暖起来。
她仍旧在忍不住地发抖。
脑子渐渐混沌起来。
北疆,北疆……
她去了北疆,能做什么呢?
她待在京城,又能做什么呢?
刚刚被关上的窗户被轻轻叩响。
有人在窗户外,挺拔的身影被月光拓印在窗纱上,像是皮影戏。
是卫封寒。
陆鸣雪有些慌。
她又掀开被子,打了个寒噤。
走到窗边,打开窗。
卫封寒轻巧地翻窗进来,反手将窗关上。
“别冻着你。”
陆鸣雪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卫封寒先是愣住,而后将她抱在怀里,却什么都没问。
等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从他怀中出来,将眼泪擦干。
他才叹了口气,道:“何必如此纠结?我心里只有你,也只认你,你若与我同心,就算相隔天涯,我也有盼头。”
他是打定主意要回了。
陆鸣雪忍不住,将头抵在他的胸膛。
手慢慢攥紧,抓起他的衣襟。
“对不起,我真的害怕,去了北边,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担心我适应不了。”
卫封寒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脑勺。
“北疆其实有很多事可以做,那里有很多因为战争失去家园的人,还有很多的孤儿……”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道:“我明白,你从小在京城长大,不愿背井离乡是很正常的。”
陆鸣雪又想哭,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哭什么。
她哭了一晚上,抱着卫封寒,哭到睡着。
连卫封寒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宝珠进来唤她起床,才发现她发了高热。
连忙叫来大夫,看诊抓药,忙得兵荒马乱。
她们只以为,是她出府被吓着了,却不知,她在梦中昏昏沉沉的,都是卫封寒在和她道别。
这一病又是半月,这半月,她每日只能和影卫打听卫封寒的消息。
他和施政齐联手,已经开始对依附忠勇公的侯伯下手,而忠勇公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京城的戒严,日复一日,已经形成了民怨。
而玉关商队一行人,被卫封寒直接赶出了京城。
姚兮倩却不知所踪。
被关在大牢中的霍萤萤被判流刑,流放岭南。若无意外,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回北疆。
北疆,有的人魂牵梦萦,有的人避之不及,有人的犹豫不决。
这两个字已经成了她的梦魇。
“再过半月,便要过年了。再戒严下去,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珍雪坐在窗边的绣架前,一边绣花,一边说道。
年年则难得乖巧地在一边看连环画。
宝翠坐在床边打络子,闻言回道:“二小姐说得是。不过陛下重视年节,若是年过不好,会影响明年的运势,陛下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宝翠说的没错,不管什么大事,都不能影响过年。
只怕这样紧张的局势,就快结束了。
这样一来,世家们便有了喘息的时间。
年节往来走动,正是他们商量议事的好时机,且还光明正大。
封寒年后想再着手此事,恐怕会遇上不小的阻碍。
陆鸣雪心里盘算着,想得多了,头又开始疼起来。
可她没法不想。
她闭上眼,便能听见卫封寒的叹息声。
“姐姐,你不舒服吗?”
年年拿着小人书过来,见她闭着眼,皱着眉,忙爬上床,将小手贴到她的额头上。
宝翠宝珠听见了,连忙起身。
“小姐,不舒服吗?可要将大夫叫来再看看?”
“不必,宝翠,你给我按按头吧,没什么大碍。”
她对年年笑了笑,道:“年年,有不认识的字,去问珍雪姐姐吧,别过了病气。”
年年直愣愣地盯着她,突然瘪起嘴,放声大哭。
“你不要死,姐姐你不要死,哇哇哇!”
她这一哭,将一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珍雪怕她吵得陆鸣雪头更疼,忙过来将她抱到一边哄着。
“年年,我只是病了,还没到那个地步呢。之前我不也病了,后来就好了呀,你想想是不是?”
宝翠的手按压在陆鸣雪的额角,力度适中,她的头疼缓解不少。
年年抽抽噎噎地止住哭,看着她:“真的吗?”
珍雪道:“当然是真的,长姐逢凶化吉,必然会好的。年年,你就别乌鸦嘴了。”
她拿着手帕,将年年脸上的泪珠擦去。
年年嘴仍旧瘪着。
“可是……姨娘当初也是这样的,她生了病,躺在床上躺了好久好久,最后就死了。”
珍雪疑惑道:“姨娘?是谁?”
年年道:“是我的生母。原本,她和我一起待在府上,她走后,我就是一个人了。”
陆鸣雪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她活着的时候,开心吗?”
年年仔细回忆着,最后摇头:“她不开心,虽然她天天都笑着,但年年能看出来,她不开心。她很想爹的,可是爹……好像都不记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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