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荆肃实在太讨厌了,长姐何必还要给他机会,直接将他扔出去不是更好?”
陆珍雪提起荆肃,都忍不住皱眉,可见轻蔑之色。
她说的话又何尝不是陆鸣雪心中所想。
只是……
“他还有用。我说的‘釜底抽薪’的法子,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陆珍雪听了,面露惊色。
反应过来后,又点了点头。
“这个法子里面,关键的人物是陛下,谁能算得准他的想法?当然,他肯定不会放任不管,但却不一定会同时赦免爹。”
皇帝对爹也有意见,陆鸣雪是早就知道的。
这意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却足以左右皇帝的选择。
在这样负面的印象之下,她不敢赌皇帝会轻拿轻放,放爹一马。
所以,荆肃仍旧重要。
她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这个荆肃当真是个两面三刀的人,我原以为他只是怀才不遇,心里有些怨气。可如今看来,这怨气已经酿成了鬼。这不是一个好人。”
一想到他离开家来陆府,背后的目的有可能是为了给幕后之人机会,让他们能杀了他的三个亲人,陆鸣雪就忍不住心口发冷。
这样冷心冷性的人,她在话本中也是看见过不少的。
但像荆肃这样,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孝子,是读过书受过教的官员,其貌不扬的冷血动物,她还真没见过。
她想了想,另一个冷血动物,应该就是裴行迟了。
荆肃比起裴行迟来,到时不遑多让,一样的具有欺骗性,一样的不在乎旁人的生死。
所以最后,裴行迟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不明不白地死在肮脏的天牢中,如今连凶手都没有找到。
荆肃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陆鸣雪对那素未谋面的荆夫人和荆姑娘生出几分同情来。
她可以忽略了心底涌现出来的一点杀意。
毕竟,对于荆夫人来说,若是成了寡妇,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长姐?长姐?”
一旁的珍雪唤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珍雪打量着她的神色,小心道:“长姐可是想起……裴行迟了?”
陆鸣雪一愣,旋即笑着点了点头。
“这么明显吗?”
珍雪道:“我只是瞎猜的。长姐想他做什么,怪恶心人的。”
陆鸣雪失笑:“你说得没错。我只是在想,他得了这么个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就是不知道荆肃会是什么下场了。”
“长姐是觉得他俩很像?”
她点点头。
珍雪托着下巴,想了想,道:“我还真想不出来这个荆肃会是什么下场。他虽然不是好人,但表面上看起来倒挺能糊弄人的。我刚开始见他,还觉得他挺孝顺,为了给自己的娘治病,才不得以答应作伪证呢。”
陆鸣雪又何尝不是。
珍雪继续道:“要不是长姐逼得他暴露原型,只怕我们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这样的人,平日想来也不会与人交恶,应该会平平安安地过一生吧。”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落下去。
显然对自己的这番猜想并不满意。
陆鸣雪道:“平平安安?我倒觉得,这人狼子野心,不可能平平安安。你说,我们明明都已经能为他解决家中的经济困难了,他为何还要冒着风险,想要回到那条船上去?”
她这一问,珍雪足足想了半个时辰。
陆鸣雪跟前暖炉上的茶都已经沏过两轮,她才得出最终结论。
“他想要的,不是钱……不止是钱?”
陆鸣雪笑着,将一杯清淡的白茶递给珍雪。
她则将温暖的茶杯置于掌心,慢慢搓着。
“那你说,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珍雪已经想了这么久,这次没有任何停顿,便道:“他想要的是升官。”
很精准。
升官发财,不就是官场上的这些男子梦寐以求的事情么?
在荆肃看来,陆家只能帮他发财,却不能助他升官。
毕竟他清楚陆正山是个什么德行,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提携他?
所以,他才会冒着风险,放弃陆家,回头接着巴结幕后之人。
他原本或许还有些道德和本性的挣扎,但是在他下定决心,要献祭家人,让幕后之人背上这笔血债之后,他就彻底彻底倒向了自己的本性。
他或许以为自己一直在权衡,但实际上,他每一步都选择了屈从于他贪婪的本性。
所以,才走到这个地步,将自己完全暴露了个干净。
“这人也太恶心了,当初爹也被他骗了,不然也不会举荐他去做肃侯案的执刑官。没想到反而被这人记恨这么多年,当真是狗咬吕洞宾!”
见珍雪如此义愤填膺,陆鸣雪伸手轻轻抬了抬她握着茶杯的那只手。
“喝茶,静心。他这样贪婪的人,本性根本遮掩不住。所以啊,你且放心,他一定不会是平平安安的结局。”
她的话像是谶语,透出一股子空灵的意味。
又因为预言了一个悲惨的下场,莫名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陆珍雪忙将手里温热的茶一饮而尽,又递过去。
“再来一杯!”
陆鸣雪失笑摇头:“牛饮。”
两人这边煮茶对谈,颇为闲适。
陆承安那边就有些胶着了。
他将荆肃的那番话转述给了门口等候的副手,那副手当然不肯相信。
“你们这是拘禁朝廷命官!谁给你们的权力?!谁?!我告诉你,你现在让荆大人出来,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陆承安只说荆肃自己不肯出来,也怕荆肃再突然反水,便不肯带他去看荆肃。
只能苦口婆心地劝。
那副手一开始气得不行,后来见他再怎么发怒,声音再怎么大,对面这个小公子都是面带微笑,语气不急不躁地劝说着。
倒显他得像是在无理取闹了。
副手渐渐也歇了脾气,正口干舌燥,对面便递过来一杯茶,弄得他怪不好意思地接了。
“总而言之,你们没有权力拘禁朝廷命官!”
“知道的,荆大人当真是患了病,自己不肯出来。我们绝不敢做拘禁朝廷命官的事。”
“那你让我去看看他!”
“荆大人不想见你,这也是他亲口所说。”
“……”
车轱辘话没有必要再说了。
副手抬眼四处瞧瞧,大人说过,陆家暗中有人保护,不能来硬的。
这软硬不吃的,他还能怎么办?
只能告辞。
陆承安仍旧是笑盈盈的,将人送到了大门口。
礼数一点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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