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律当斩！
何掌旗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赵冲霄也是表情微愕。
圆珠眼神乍变。
大殿里诵经的僧人们听到这话，念经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小了很多，再不像先前那样声如洪钟，回荡在殿宇里的佛音禅唱变得低沉了不少。
显然。
念经的僧人们被何掌旗这话吓到了。
按律当斩！
何掌旗这个回答，连李观澜都觉着也有些意外。
刚刚，李观澜询问何掌旗按照大夏律法该如何处置的时候，也就是想着要搬出大夏律法，来压一压这些僧人嚣张的气焰，挫一挫这些和尚跋扈的气焰，给那佛门圣地大禅寺来个下马威。
然而。
何掌旗这回却硬气得很。
直接硬刚。
威猛得很。
何掌旗一语既出，竟是要把这群僧人直接斩了。
不过。
李观澜转念一想，若能，依照大夏律法，将这些在东宫境内悠然诵经的僧侣一一绳之以法，倒也算得上快意恩仇，了结一桩心事。
于是，他心中便有了计较。
李观澜朝何掌旗道：“既然这样，那就直接斩了，明正典刑。”
何掌旗点点头，喝问道：“禁卫何在？”
紧接着。
一队在宫中巡逻的宫中侍卫闻讯而来，领头的侍卫统领朝何掌旗拱手抱拳，问他有何吩咐。
何掌旗指着殿内的大禅寺僧人，道：“这些僧人，按律当斩。”
侍卫统领听到这话，也不问这群僧人到底犯了什么法，只是问道：“敢问何掌旗，在哪里斩？”
何掌旗道：“去玄武街菜市口，先游街，后斩首。”
侍卫统领不再多问，直接指着殿内的僧人们，朝跟随而来的侍卫吩咐道：“通通拿下，拖出午门，前往北市，一路游街，押到菜市口斩首！”
“遵命！”
侍卫们大声回应着，冲进大殿里。
李观澜一直在看着门口，听得很清楚，何掌旗刚刚说的是让侍卫把僧人们押去菜市口，先游街示众，再行刑斩首，而不是现在就押出午门立即行刑。
看来。
何掌旗不只是要斩了这群僧人，还要让这些大禅寺的弟子游街示众，要让大禅寺颜面尽失。
杀人不过头点地。
可要是杀人诛心，那就不一样了。
至于拖出午门，前往北市，押到菜市口……
只在这一瞬间。
李观澜就已经明白过来，何掌旗虽然把“按律当斩”说了出来，但本意还是要打压这群僧人的嚣张气焰，更要通过此事让大禅寺声誉受损。
此举……
哪里只是要斩了这群僧人。
分明是要打佛门祖庭大禅寺的脸！
显然。
这老宦官非常懂人情世故……
懂得什么叫做“打配合”。
当侍卫们冲进殿内的时候，何掌旗也同时在朝李观澜传音询问道：“殿下若是觉得可以这么处理此事，还请点点头，殿下若有其他的计划，那就摇摇头。”
于是。
李观澜看着站在门口的何掌旗，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何掌旗顿时眼神一怔。
哪怕何掌旗一直喜欢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喜欢暗中观察，通过神态表情来推测人内心的想法。
但这一刻间。
何掌旗也有些看不明白李观澜先点头再摇头，到底要表达个什么。
侍卫们则已是在大殿里各自散开，挨个守着那些坐在蒲团上的僧人，一个个眼神冷厉，盯着依旧还在念诵经文的大禅寺僧人们。
侍卫统领来到圆珠跟前，冷冷问道：“你们是自己束手就擒跟着本统领走，还是等着本统领让人给你们带上镣铐枷锁，押着你们走？”
侍卫统领在这群僧人面前可没什么好脸色，说话的语气非常不善。
大禅寺的僧人一来到东宫，就在这大殿里开坛念诵佛经，闹哄哄一直搞到现在。
整整一个多时辰。
不曾消停片刻。
哪怕只是普普通通的在大声念经，一直念这么久，也会让人听得头晕脑胀，如同受到精神轰炸，被轰得眼冒金星，脑瓜子里嗡嗡的。
而且。
这群僧人念经的时候，同时也使用了佛门秘法天龙八音。
若是抵挡不住佛音，就会被影响心神。
更何况。
这群侍卫巡逻的地方，就在这大殿附近。
他们一直在周围转圈圈。
一直要听着大殿里传出来的佛音禅唱。
距离越近，在听到佛音禅唱的时候，受到的影响就越大。
此事。
让侍卫们早就是一肚子火。
若是挡不住佛音，侍卫们早已心神失守，就不会再觉得佛音禅唱吵闹聒噪，反倒越听就越觉得好听，听着听着就对佛法心生向往。
听得越多，就影响得越深。
在听到禅唱的时候，如听仙乐，甚至会有一种飘飘欲仙的错觉。
不过。
有赵冲霄站在屋顶上摇着铃铛抵挡佛音，侍卫们一直都没有心神失守，越听就越觉得烦躁。
这些侍卫早就恨不得冲进大殿里，把咚咚作响的木鱼砸烂，把经书通通撕碎，把僧人们按在地上暴打，狠狠的出一口恶气。
可惜。
自打先皇太后在世的时候开始，大禅寺的高僧们就一直都是大夏皇宫里的贵客。
侍卫们再如何烦躁，也是敢怒不敢言。
憋着满肚子的火。
没能发泄。
但现在。
侍卫们的机会似乎来了。
随着何掌旗一声令下，侍卫们如同猛虎下山一样冲进了大殿里，就想着要狠狠的给这些僧人一点颜色看看。
但暂且没有动手。
毕竟都是皇宫里的宫廷侍卫，做事很有章法。
即便有不少侍卫已经握紧了拳头，就想要按着僧人们暴打一顿，但他们暂时还是忍住了，都在等待着更合适的时机。
等着侍卫统领发号施令。
但侍卫统领也在等。
按照正常的章程，对待这些有着“贵客”身份地方僧人，哪怕要抓，要把他们拿下，最少也得给僧人们一个体面。
于是。
侍卫统领就等着圆珠不肯配合，就等这僧人暴力抗法。
“贫僧还有话要说。”
圆珠看向殿门口，朝何掌旗道：“何掌旗可否听贫僧把话说完，然后再押去行刑？”
“说。”何掌旗面无表情。
圆珠朗声说道：“刚刚何掌旗虽说按律当斩，可是根据贫僧所知，根据大夏皇朝的律法，在大夏皇朝里犯了罪，只要肯束手就擒，就要等到朝廷把案情审判一番，正式定了罪，然后才能行刑，怎能现在就直接把贫僧押出去斩了？”
圆珠说着已是抬起双手伸在身前，摆出一副等着被逮捕的架势。
看上去很是顺从。
没有半点打算暴力抗法的迹象。
侍卫统领见圆珠如此配合，顿时微微皱眉。
侍卫们也是满眼失望。
他们就等着圆珠先动手，再借此机会，报今日被禅唱魔音灌耳的仇。
“善哉善哉。”
圆珠双手合十，笑道：“公道自在人心，且把贫僧带走，慢慢的审问贫僧吧。在大夏皇朝里，坐一坐牢，也算是一场入世修行。”
“在宫中使用天龙八音，都是贫僧出的主意，这些念经的僧众们都只是在奉命行事。此事，把贫僧带走审问就是了。还请将他们留在此地，继续诵经祈福，毕竟……”
“毕竟这是大夏先皇太后当年的遗愿。”
圆珠摇头晃脑的说着。
这模样……
这架势……
卖相倒是不错。
若不看这僧人做了什么，只看外表，还真有几分肥头大耳的得道高僧风度。
事已至此。
而圆珠却还在想着要讨价还价，说什么只把他带走就行，让其他的僧人继续在这里念经。
显然。
现在这个时候，圆珠已经由刚刚听到“按律当斩”时的惊愕状态镇定了下来，不再那么胆战心惊，否则哪有胆量再说这些。
圆珠明白得很，事已至此，再如何惊慌失措都没用。
既然这样，何不踏踏实实的安心面对此事？
倘若直接认罪，那就落实了罪名，灾难翻案。
若是不认，虽要面对刑讯审问，但好歹能再多活几天，活着就有希望，圆镜师兄肯定会想办法营救……
圆珠这么想着，又对李观澜说道：“殿下，百善孝为先，还请殿下遵从先皇太后当年的遗愿，让我们在宫中把这诵经祈福之事，圆圆满满的做完……”
呵！
李观澜哼声打断道：“你在教我做事？”
圆珠又道：“这诵经之事情，可不只是在给皇室祈福，同时也是在给世子殿下祈福，也是为了殿下好……”
李观澜听得直皱眉头。
赵冲霄则已是暴喝一声：“住口！”
圆珠问道：“赵真人你又有何见教？”
赵冲霄冷冷说道：“你们用‘天龙八音’来影响小世子的心智，暗中谋害世子，却还要说什么是在给世子祈福……照你这个说法，本真人直接打断你的腿，再让侍卫们把你押到菜市口一刀刀凌迟处死，这是不是也是为了你好？”
圆珠却道：“这是我大禅寺的事情，跟赵真人无关，也跟你青云宫无关，还请赵真人不要插手此事。”
赵冲霄冷冷说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本真人路见不平，如何管不得？再者说了，观澜既是我的侄儿，又修行了我青云宫的法诀，已是我青云宫弟子……这件事，本真人还真就管定了！”
随即。
赵冲霄对李观澜说道：“观澜，你若有什么想法，直接跟赵叔说就行了。你现在年龄还小，做事不好亲自动手，那就由赵叔来帮你代劳。”
嗯。
李观澜应了一声，忽而想起，赵叔的未婚妻马元霜，丹田伤势严重，到现在还没康复，而佛门当中却有一种丹药，名为“七宝琉璃造化丹”，有着再造根骨的效果，是一种非常难得的灵丹妙药。
大禅寺是佛门四大祖庭之一，或许就有着这样的丹药。
或许可以用这些僧人，跟大禅寺换丹药。
即便大禅寺没有……
那也能让大禅寺去想办法，看看佛门其他宗派里有没有七宝琉璃造化丹，若是有，那就让大禅寺搞出一颗丹药交上来。
这么做，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倘若把圆珠和这里的僧人们直接推出去斩首，倒是有些浪费资源。
“赵叔。”
李观澜道：“跺跺脚。”
嗯。
赵冲霄猛地抬起一脚，狠狠的踏在地上。
轰！
踏步声如雷霆炸响。
地面震颤。
大殿一阵摇曳。
那些坐在蒲团上的僧人，如同地震里的泥菩萨一样，全都被震得翻倒在地，就连圆珠和尚，也被赵冲霄这一脚震得身形踉跄脚底发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殿内的僧人们虽都是大禅寺弟子，而且还能施展出佛门秘法天龙八音发出佛音禅唱，显然是个个都有修为在身，可在赵冲霄这一脚面前，这些僧人们却如同纸糊的一样，甚至连坐都坐不稳。
而那些守在僧人们身边的侍卫们，也是被震得东倒西歪，接连摔倒地上，就只有那侍卫统领，眼疾手快扶着柱子，才算是站稳了脚跟没有摔倒。
不管是僧人们，还是侍卫们，跟赵冲霄相比，都差的太远。
毕竟是道门四大祖庭青云宫的高手。
堂堂雷池峰首座。
岂是大禅寺这些僧众弟子，以及宫中侍卫，能够与之相比的？
圆珠如此猖狂，倒也不是靠着自身的修为实力，而是仗着他是大禅寺的门人弟子，才敢这么狂妄放肆。
可惜。
宫中管事的何掌旗根本不买账。
李观澜更不会买账。
“死到临头，还敢这么嚣张……”
李观澜哼声道：“根本没把本世子放在眼里！”
赵冲霄则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跌坐在地上的圆珠，摆出一副随时都会冲上去把他一脚踩死的架势。
李观澜则朝门口招了招手，道：“老何。”
何掌旗应声而来。
李观澜道：“斩就不必斩了，留着他们还有别的用处。”
何掌旗也不多问，只说道：“世子心善。”
李观澜却道：“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先把他们吊起来，狠狠的打一顿，打完以后，再让人去通知大禅寺，若想救下这群在宫中作恶的妖僧，那就带上他们诚意，诸如奇珍异宝，灵丹妙药等等，来大夏把这群门人弟子赎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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