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痛苦从胸膛传来,那里太靠近心脏,靳询刻在骨子里的危机感让他本能地反击防御。
兵戎相见,满目鲜血。
断臂残肢,尸骸遍野。
杀掉,都杀掉。
侵犯者,杀;叛乱者,杀;居心叵测者,杀。
靳询耳边的声音变成一片嘈杂,吵得他头痛欲裂,几欲自裁。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如微光细雨的声音划破裹着浓稠鲜血的黑暗。
“靳询,没事了。”
那道柔软甘甜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气流掠过耳蜗,好似唤起了他的些许理智。
眼前的浓雾好像一点点散开,靳询看清了王军医和靳盛泽焦急的面容。
他侧过头,看到的则是段清茉。
女子莹白的小脸不知为何染上了脏污痕迹,泛红的眼眸犹如兔子般惹人怜惜。
她从背后紧紧抱着他,就像他无数次梦见过的那样。
“清茉。”靳询喃喃道,肌肉紧绷的渐渐松弛下来,他握着段清茉手腕的手也缓缓松开几分。
段清茉趁机摁住靳询的肩头,把他重新推回了榻上。
靳询陡然乖顺下来,他怔怔地看着段清茉,漆黑猩红的丹凤眸倒映的全都是段清茉的面容,生怕段清茉从他的身边离开。
王军医也趁机为靳询敷上麻药刮肉疗伤,这过程并不轻松。
靳询的额间都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段清茉耐着性子替他一点点擦干。
她的视线往下,将靳询那精瘦隆起又布满伤痕的胸膛腹肌尽收眼底,尤其是触及到肩头的伤时,她只觉得鼻尖发酸,不敢直视。
靳询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伤心,他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抬起指尖想要摸一摸段清茉的脸。
段清茉宛如猫儿般将脸贴过去,一点泪顺着女子秀致挺拔的鼻尖滑落,恰好砸在了男人的脸颊上。
麻药彻底发挥了作用,靳询终于在段清茉握住他的手时昏睡了过去。
而段清茉被靳询攥了许久的右手手腕,赫然已是一片淤青。
靳盛泽见过靳询受伤发狂的样子,可是却没见过他对旁人这般卑微顺从的样子。
王军医掐着时间迅速地处理好了靳询的伤,此时他十分庆幸镇北军在武龙县歇了脚,他这才能把所缺的药品补弃。
不然今日,又有的是麻烦。
“此毒怕是有使人神志不清的作用,段娘子,若是你能让王爷保持清醒的话,这几日恐怕都得你在王爷身边了。”王军医道。
镇北王这些年杀敌无数,煞孽和警惕心都太重,加之他极度克制自控,从不做泄欲纵情之事。
这样的人不受刺激则罢,一受刺激更容易失控。
从前王爷也有过一两次的情况,但都是小世子废了好大的功夫命人将镇北王绑起来的。
如今若是段娘子唤一声名字就能解了王爷的发狂,那自然能让王爷和他们都少遭罪。
段清茉想也没想地回答道:“这是自然。”
就算靳询今日不是因为她受的伤,她也一定不会就这样离开。
这时,浑身萦绕着血腥味的曾将军进入帐内道:
“外面的刺客皆已经伏诛,这些人都是朱家从前养的死士,这朱天威怕是见彻底没了翻盘的余地又恰好得到王爷并未与大部队一起回京的消息,这才想冒死来刺杀王爷报仇的!”
朱吉康费尽心思想要为朱家保住一条血脉,他们苦苦搜寻都搜不到,却不曾想朱天威竟躲在京城附近。
说他愚蠢吧,他的确蠢到自投罗网地来杀靳询。
说他聪明吧,王爷在武龙县暴露踪迹后,他就在这山头布陷阱做埋伏,还当真猝不及防地伤了镇北军十几个精兵。
曾将军既高兴除了朱天威这个祸患,可是又担忧靳询的身子。
思及此,曾将军隐晦地看了段清茉一眼。
以王爷的身手,不至于会在朱天威的手下受伤。
这女子在王爷心中的分量,当真是不一般。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到京城的好。”曾将军收回目光说道。
靳盛泽也点头应和道:“既然大家都已无事,就快马加鞭出发吧!段娘子,这几日王爷身边还辛苦您了”
段清茉自然不介意照顾靳询,只是她的女儿也需要照顾。
然而段清茉还没开口,靳盛泽就接着说道:“陈姑娘我会照顾的,段娘子,您放心就是!”
靳盛泽的目光锐利如鹰,他发号施令的模样,没有半分踌躇犹豫,语气中的强势与霸道和靳询如出一辙。
若非段清茉清楚靳盛泽是靳询的养子,她都会觉得这二人就是父子。
——
靳盛泽走出去军帐后,就看到陈昭昭候在门口的样子。
眼瞅着王军医出来了,陈昭昭撒丫子就想跑进去看段清茉和靳询。
靳盛泽一把将她的后衣领拉住,轻轻松松就将人拎了起来。
“我父亲受伤,你母亲得照顾他,镇北军马上启程回京陈昭昭,你这几日跟着我就是。”靳盛泽的语气强硬,不允许陈昭昭进去打扰靳询休息,“他们都没什么事。”
听到这些话,陈昭昭也停止了挣扎,她抽了抽通红的鼻子,含糊不清地说道:“都没事了吗?都可是王爷,王爷他”
靳盛泽皱眉道:“哭什么哭,若是这些刺客叛军再来,那就再杀便是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害我父亲。”
陈昭昭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她抬头就看到少年冷硬的面容而平静又狠决的眼眸。
靳盛泽并非同靳询一样生着丹凤眸,反而是更为柔和的桃花眸。
但靳盛泽的眼中,总是透着野兽般的狠厉,甚至比靳询更不加掩饰。
陈昭昭又想到了少年骑马而来一箭射穿那叛贼的模样,还有他在武龙县景宅门前将她护在身边的模样。
陈昭昭突然心生出一股渴望。
她也不想任何人伤害她的母亲。
若是她能和靳盛泽一样厉害,是不是也能保护母亲和别人,而非被别人护在身后呢?
“怎么,你非要进去瞧瞧你母亲吗?”靳盛泽皱眉,陈昭昭到底还小,没准还离不开段清茉。
若她执意如此,他就只能命人将她强行待下去了。
可是让靳盛泽没想到的是,陈昭昭擦了擦眼泪抽抽搭搭地说道:“我不看了,我信你们只是你的嘴角为何会有血迹?你也受伤了吗?”
“我替你去叫王军医可好?”
小女孩细致的观察和突然关心让靳盛泽神情微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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