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璃醒来时,窗纱上的阳光已经西斜。净璃没敢动身子,只小心看一眼身边依旧在熟睡的青爵。被子早掉到了地上去,他们两人都光着身子这般睡着。他的胳膊腿都搁在她身上,即便睡着了还是护卫的姿态,所以她丝毫没冷着,只觉周身温暖环绕。
小心翼翼地,净璃挪开他的胳膊腿,坐起身来,望向搁在门厅里的包包。
不,没有电话响。青爵的脾气她知道,青爵最讨厌周六两人在一起独处时,会有她的私人电话来找。所以净璃每回来这儿,进门前都是关掉了电话。可是这会儿她就是觉得那电话一定是打来过。
蹑手蹑脚下地,净璃抽了条被单裹住身子,走去打开电话的电源,但是小心地调到了静音。短信跟挣破了渔网的鱼儿一样,争先恐后地闯出来。净璃先回了允扬和钱未然、月如璧的短信。他们三个都是问她是否找到了青爵,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如果她也还没找到,他们可能要想办法派人去找。
净璃让他们放心。
还有个短信是阮灵的,净璃想稍后再给她回电话。
青爵这家伙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除了她之外,谁都找不见他。净璃不由得后怕,如果有一天连她都找不见他,那么又该怎么办?
未来那两个月的时间,他都要封闭进组;钱未然作为经纪人,手下带的艺人也不只是他一个人,钱未然总不能天天跟他一起蹲在剧组里。净璃捏着电话蹙眉,她真的有点不放心。
他那个家伙如果真如他自己所说,发脾气了,或者生病了,要是她不在身边,会不会翻了天?
傅宅,允扬握着电话急匆匆走进澄波阁去。傅豹生站在厅堂里,眉头紧锁。于含之有些焦急地攥紧帕子,杜清荷则陪在一边,低声劝慰于含之。
“爸爸,已经找见了,您老别担心。”允扬上台阶进了门,赶紧扬声禀报。
“找见了?”于含之这才松开了帕子,望向允扬去,眼里已是含了泪。
“我就说没事,都是你们想多了。”傅豹生坐下来,握着藏六的老铁壶继续安心煮水。
这把老铁壶仿青铜器兽口,造型华贵而精美,是傅豹生从日本贵族家里淘弄来,市面上早已没有了。喝普洱,最好的水便是老铁壶煮出来的,不仅沸点更高,能将普洱老茶的陈香和茶韵都挥发出来;而且老铁壶煮出来的水更为软滑、甘甜,能提高茶的口感。
“是。”允扬赶紧跟于含之回答,“妈妈别担心,一切都没事。他昨晚庆功会喝得多了些,跟团队同事玩了通宵,手机又恰好没电。嘧”
“这孩子,真是让人担心死。”于含之终于长舒了口气,歉意望了杜清荷一眼,“你说他演唱会这么大的事,忙完了也不说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杜清荷就笑,“允扬,我倒是好奇,是谁有能耐找见青爵的?”
允扬微微迟疑了下,还是回答,“是净璃。”
杜清荷一拍掌,“真是一物降一物,我就想到是净璃。这天下虽然大,可是不管青爵藏到哪儿去,净璃那丫头总是有能耐找的见他。”
杜清荷转头望傅豹生,“先生,您说是吧?”
于含之只是含笑点头。“青爵打小就跟匹野马似的;多亏身边有净璃这个孩子跟着,这才这么多年没什么行差踏错。真的该感谢净璃。镑”
傅豹生仿佛只是在专心煮水、泡茶,并没搭理杜清荷的话。
允扬随着杜清荷一同出来,杜清荷停在垂花门边,笑笑望允扬,“夫人可一向都好?”
允扬连忙躬身,“母亲她都好。这些日子在茶山那边跟茶农学习采茶、泡制茶,很是开心。”允扬是傅豹生原配夫人的养子。原配夫人虽然与傅豹生和平离婚,但是傅豹生依旧念着旧情,照料原配夫人的生活。
杜清荷这么多年依旧称呼那位原配夫人为夫人,称于含之则是太太。
杜清荷点头,“允扬,我清明曾经回郎溪祖籍去扫墓。你爸妈的坟我都有照顾到,你放心吧。”
允扬立在原地,垂下头,半晌才微不可闻地抽了抽鼻子,“三姨,谢谢您。”
“客气什么。”杜清荷缓缓说,“我们总归都是杜家人,就算是远亲,却终究都是姓杜的。你当年是我做主带来给夫人的养子,那我自然将你当做我亲儿子一般看待。允扬,坦白说我对你的期待高于嘉定和嘉康。嘉康年纪还小,嘉定又是缺乏韬晦的,允扬我希望你将来光耀门楣。”
允扬缓缓鞠躬,“谢谢三姨。我会尽力。”
“妈?”嘉定正好从外头进来,皱着眉头瞅杜清荷,“我怎么听着,刚刚您又说我了?”
允扬赶紧笑着走过来拍拍嘉定的肩头,“三姨望子成龙,自然对你期望更高。别看三姨夸奖我,那也只因为我不是她亲生儿子。”
“嚯。”嘉定冷冷一耸肩,“允扬你不必这么说,其实你我都不是亲生的儿子。”
“嘉定!”杜清荷一皱眉,环望四周。
“难道不是么?”嘉定耸肩,只望允扬,“允扬你总归是个养子,这倒也罢了;我倒是爸爸的血脉,可是你看爸拿我当傅家的儿子了么?”
“听听我们兄妹三个的名字:嘉定、嘉怡、嘉康,‘嘉’字是根本就不入族谱的旁字,压根儿就不能与青爵他们序齿;定、怡、康,不过简简单单、四平八稳,又如何比得上‘爵’字那么高贵?”
“呵,呵呵,这个家里只有人家傅青爵是正根儿的傅家少爷,我们啊,不过是路人甲乙丙!”嘉定眼里翻涌着无声的愤怒,“我妈现在活着还好说,要是以后我妈不在了,傅家说不定直接把我们给扫地出门儿!”
“嘉定你过虑了。”允扬听着也皱眉,“爸爸昨日还与我说过,要安排你进公司的事。如果不当你是亲生骨肉,爸爸又何必亲自过问你的事情?”
“哈!”嘉定回头一指杜清荷,“我妈先是给他当助理,再一步一步进入公司管理层,如今替他掌管着香港公司那边全部的业务——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你看我妈现在得到了什么?对外,不过依旧是香港公司的管理层而已;即便在家里还得一口一个先生、太太的叫着!”
“就算我也步我妈的后尘进了公司,又怎么样?不过依旧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将来做出的一切不都是人家傅青爵的?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嘉定!”杜清荷低呼,过来一把扯住嘉定的手肘,“你想干什么,啊?你想让你爸爸什么都听见,然后彻底对你绝望,索性连公司都不让你进了?你要知道,这件事是我跟他央告了多久才办成的!”
“你不进公司,那你就更不是傅家的儿子了!”
杜清荷只觉心力交瘁。费心费力,偏偏生出的这三个孩子,都不是自己期望的性子。嘉定莽撞,嘉怡天真,嘉康贪玩。她谁都不敢过多指望。
“妈,我真希望我不是傅家的儿子。”嘉定深深望了母亲一眼,转头沿着回廊走去。
杜清荷立在原地,眼角鱼尾纹掩不住地漾起。
“三姨你别担心,嘉定进公司的事情,我会安排。可能他忙起来之后,就也不会这么多不开心了。”允扬劝慰杜清荷,“对于男人来说,事业是最好的精神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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