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荣被这样的眼神生生逼退了几步。
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什么父慈子孝,阖家欢乐。
他这会儿终于明白,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在他们父子的身上了。
傅焰凛的眼中没有半点指责,却足以让他无地自容。
原本难以启齿的事情,这个时候,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直到傅焰凛眼中流露出不耐烦,他才不得不忍着所有的羞耻和负疚开口:“你昨天给我的那个钱,等我从你妈”
见傅焰凛的眼神又冰冷了几分,他连忙改口:“等我要出来就还给你。”
“不用了,您留着吧。”
他一口一个“您”,看似尊敬,实际上格外客气疏离。
傅怀荣的心里难受极了,看着他:“我不要你的钱,我才五十多岁,自己有工作,能挣钱。”
“随您怎么办吧,不过那个钱拿出来,我就已经做好了打水漂的打算。”
这句话,像是钢针一样,刺进了傅怀荣的心脏。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儿子从来都没有对自己抱有任何期望。
只有他,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能把事情办妥。
看着傅焰凛拉着白水胭上车离开,傅怀荣无力的蹲在地上。
他不明白,他一辈子遵纪守法,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老老实实的上班,怎么就把这个家搞成了这样?
怎么就把这个儿子越推越远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面前多了一双腿。
顺着笔直的裤线向上,傅怀荣看到了皱着眉头的黄浩然。
“黄警官?你找我?”
“找别人,顺便找你。”黄浩然身边跟着两个小警员,今天上午也都是去过傅家。
他伸手拉傅怀荣站了起来:“您这是怎么了?在这发什么呆呢?这里车来车往的,再撞到您!”
“我……没事。”傅怀荣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问黄浩然找谁。
“找沈老师。”黄浩然不宜多说,问道:“傅春生的情况稳定了吗?”
“稳定了,稳定了。”
“那好,您跟傅奶奶看看,咱们一会直接在医院录个口供。正好您儿子也在,省的多跑一趟了。”
傅怀荣不解:“怎么还要录春生的口供啊?”
“嗯,他跟俩孩子都是重要人证,这涉及到非法囚禁,可比给你二儿子下药还要严重。”
毕竟那个是未遂,这个是真的实施了犯罪。
还差点闹出人命来。
傅怀荣一听腿就软了:“小黄,那我问一下,会判刑吗?”
“肯定要判刑的啊!这已经触犯了法律,严重危害到了公共安全。现在正严打呢,抓的就是这种刑事犯罪,您不知道?”
黄浩然道:“您妻子,也是厉害,囚禁大儿子,给二儿子下药,哪个当妈的这么荒唐,还真是闻所未闻,行了,傅主任,带我们先去找您儿子吧。”
“哦、好。”傅怀荣脑袋嗡嗡的,走顺拐了自己都没发现。
黄浩然看得直叹气。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作天作地,要是他有人家傅焰凛那份能耐,别说他爸妈,就是他爷爷奶奶,老黄家祖宗都要乐开花了。
回病房的路上,遇到沈爸。
见老头满脸着急,黄浩然先简单交代了几句。
沈爸眼下这种情况实在是不利于录口供,只能先留下一个小警察陪着老头。
沈爸没看见老婆,问她怎么没来。
既然都报了警了,就应该赶紧来医院才是。
“她带着人去抓捕凶犯了。”黄浩然扔下一句简单的解释,跟傅怀荣去了傅春生病房。
录完口供出来,沈清岩的鼻梁手术已经结束,正准备做肋骨手术。
从医生这里了解了沈清岩的伤情,纵然是见多了打架斗殴的黄浩然也不由的倒吸一口气。
什么仇什么怨,这简直比白水胭去年被陈金凤打的还重。
沈爸对整件事一知半解,关键证人还是当事人本人,黄浩然只能耐心的跟着沈爸一起等着,顺便给老头录了口供。
这边手术如火如荼的进行。
白水胭傅焰凛也再度回到了巨宝镇。
周牧野还是快了他们一步。小汽车去而复返,引来路人围观,小孩子们追着跑。
白水胭怕撞到人,只能慢点开。
傅焰凛打开车窗,将买来的糖块分给大家。
得了吃的,一群孩子们逐渐停住脚步。
哪想到好不容易打发了孩子,这会儿放羊的又回来了,一大群羊迎面走来,白水胭只能继续挂着一档,不停的按喇叭。
放羊的大叔认得白水胭,打了招呼之后,连忙驱赶羊群。
白水胭这才得以开过去,还没走出二十米,两只半大的黑猪从旁边胡同里窜了出来。
一个急刹车,保住了两只小猪的命,白水胭跟傅焰凛却因为惯性,差点撞到脑袋。
“没个红绿灯是真的不行。”傅焰凛之前连夜赶回来的,压根没遇上这个场面。
白水胭笑他脑袋被资本主义的甜水泡傻了:“猪羊能分得清红绿灯吗?”
“……”傅焰凛想想那个画面,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赶猪的人从胡同里跑出来,看见自家猪差点被撞到,气得张口就要骂人,话到嘴边上,看清开车的人,顿时换了一张笑脸:“小白?你怎么回来了?”
是胖嫂,她也不去管猪了,只吆喝后面的孩子快一点把猪圈回去,自己则是扒着车窗跟白水胭聊天:“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哈,这是你男人?老傅家的那个?可巧了,刚听说你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人。”
这一连串的问题,跟炮珠似得,让人都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个问题才好。
白水胭只能先给傅焰凛介绍人。
傅焰凛跟人打了招呼,得到了一声“真俊”的夸奖,随后就见胖嫂眉头微微皱起,神色莫名。
白水胭顿时明白这位已经知道了早上发生的事情,毕竟这可是镇上有名的八卦教主。
唯恐胖嫂问起石巧云的事情让大家难堪,正要岔开话题,忽然听胖嫂问道:“你男人好久没回来了,一定特别想念咱们这的家乡味吧。”
白水胭:一共在镇上住了一个星期,傅焰凛真的怀念所谓家乡的味道吗?
没想到傅老板配合的点头:“是挺想的,我这刚回来,都不知道该吃什么好。”
“我们家有咸肉,你这样,在这等着,我回家去取去,你们拿回去,用来炖豆角才好吃呢,之前还给你媳妇拿过,她也夸好吃。”
她风风火火,也不等白水胭跟傅焰凛回话,一路小跑回了家。
白水胭看着那个企鹅似得背影,又看向傅焰凛:“你真的想吃吗?”
“没吃过,但是听她说的,应该很好吃。而且”傅焰凛道:“我要是再不顺着她说,她要憋坏了,你没看表情都扭曲了。”
白水胭:“……她那是想要八卦,却不好意思。”
当事人就在眼前,却愣是不敢打听,可不要憋坏了么。
傅焰凛笑了笑:“还挺有意思。我看她看你的时候两眼放光,她对你很好吗?”
“很好啊,每次看到我回来,都要给我拿点东西,豆角,圆葱,小白菜,李子,咸肉,之前还把她们家孩子捞的河鱼收拾干净了,特意让客车给我捎过去。”
比起这些东西的价值,这份情意的确是更重要。
傅焰凛看看后座的东西:“那咱们要不要送点东西。”
“这次先不要了,她给你,你就给她,好像是非要算清楚,怕欠她人情似得,她会伤心的。”
邻里之间的相处之道自己不如媳妇细致,傅焰凛也就没什么反对意见。
只是看到去而复返的胖嫂,又觉得这人眼熟:“我去年在家的时候应该见过她,还不止一次。”
“未出嫁的时候跟你大嫂一个村的,不过俩人早翻脸了。”
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自己的朋友,迟早都要让傅焰凛认识了解。
傅焰凛很快理清人物关系:“她跟关彩霞翻脸之后,反而跟你关系更好,那之前一定是没少被关彩霞挤兑利用!”
白水胭:“呦,孺子可教也!”
傅焰凛弹了一下她的耳朵:“净充大个的。”
别说,手感还挺好,肤质细滑,软骨弹性十足,弹出去的手指收不回来了,直接在人家耳朵上捏来捏去。
眼见白水胭要翻脸,故作深沉的说道:“我之前在香江看人算命,说耳垂厚的人有福,我给你摸一摸,看看你耳垂厚度。”
“你也说是看一看了,只是看,难道看不出来吗?”白水胭无语的看着男人。
“不是啊,我是在摸骨,听过摸骨算卦吗?我学过的,很灵验的。”
白水胭轻哼一声:“摸骨不准,称骨我擅长。直到什么是称骨吗?”
傅焰凛摇头:“不懂。”
真是奇怪了,这世上居然还有他完全没听过的东西。
白水胭微微一笑:“就是把你的骨头抽出来,磨成粉,上称称,你要试试吗,傅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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