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窈唇角微抿,冰凉发丝吹拂在她冷白脸庞,更显她单薄,单薄得无力。
垂眸微不可闻地一叹,她轻声道:“春羽,如霜,同他们走吧。”
目的地都是荔城,有谢昀同行,她们能省去许多危险和麻烦。
姜毅将春羽和玉如霜引去另一辆马车,宁清窈自觉踩上春凳,坐进谢昀的车内。
她想寻一处远离谢昀的位置落座,才方弯身,手腕便被紧握,她措不及防地倾身,跌入墨黑锻袍的怀抱。
车外裹挟而来的凉意,被他怀中温度融化。
谢昀攝住她下颌,迫使她仰起头同自己对视,薄唇勾勒出凉薄笑意:“这会儿知道乖了?”
话语间,他另一手握住宁清窈的如玉柔夷,骨节分明的指同她交缠、十指相扣,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嘴角噙笑,肆意莫测。
宁清窈手指轻轻颤抖,想从他掌间抽离,却被他握得更紧,甚至是一片生疼。
就如他们纠缠的关系,越缠越紧,越缠越痛,却无法分离。
颤着眼睫,她轻轻闭上眼,索性不理会谢昀的动静,扭开头一言不发。
谢昀凝视着她清冷白皙的面颊,看似是竖起了浑身的刺,可在他怀中,依旧是瘦小可怜的模样。
哪里就生出了那么多的气性,偏要来忤逆他?
谢昀深不见底的眸中浮现出细碎复杂之色,静静怀抱着清瘦的人,未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做多余的动作。
数日车途,宁静无波,摄政王府的马车平稳驶入荔城地界。
宁清窈掀开车帘一角,江南水乡画卷徐徐在眼前展开,徽派水墨风的建筑林立街道两旁,络绎不绝的吴侬软语仿佛也黏腻着一层江南独有的韵味。
更有江南女儿特有的时兴衣裙,偶有清婉女子从马车旁路过,宁清窈便能闻听润雅的环佩叮当声。
“喜欢?”
谢昀见她盯着女子配饰,懒声道:“喜欢便去买些,或是回府后命人出来采购。”
宁清窈一顿,抓住他话语中的重点:“回府?”
谢昀眉梢微挑。
这段时日他们同行,宁清窈虽冷脸相待,却也算乖顺,两人勉强维持在某种平衡点的关系上。
此时此刻,小猫却再度露了爪。
“我不去。”宁清窈毫不犹豫道,“此次前来荔城,我带足了银两,会另寻住处,实在不济,便去寻父亲。”
“宁大人在办案,你忍心打扰?”谢昀轻易便看穿她的心思,“江南多经商之人,极为精明,依靠水路和船,都是你不了解的领域,你行走在此处,若无人指引,只会吃亏。”
何况,她跟踪戚五娘和刘吉时被看见真容,他们若看见宁清窈,绝不会放过她。
谢昀眉目微沉,强硬道:“阿窈,乖乖听话……”
宁清窈袖下的手微微攥紧,羽睫轻扇着掩饰住种种情绪。
她人生地不熟,若有谢昀从中作梗,怕是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他不会让自己离他太远。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徐徐笑道:“那麻烦王爷了。”
“乖。”谢昀揉一下她柔软发丝。
马车驶入谢昀在此处的雅园。
宁清窈主动挑选院子,携春羽和玉如霜住进去,生怕他会安排自己与他同住。
谢昀叹了一声,都依了她。
整座园子都是他的,他想去何处,又有何人能阻拦?
荔城第一日,两人相安无事。
但这一夜,宁清窈睡得并不安稳。
许是江南水土不同,许是乘坐马车太久,一路摇晃颠簸,乍然睡在平坦床榻上,便万分不适应。
清晨第一缕光线方从窗外映入,她便霜白着脸庞起身,胸口闷堵,一片不适。
摸索着下床,她饮下一口清茶,才觉胸闷燥闷略散去些许。
但下一瞬
宁清窈忽俯身撑着桌,嘴一张便将方才咽下去的茶水全部吐出,甚至呕出不少酸水,令她整张脸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晃晃地立不住。
“小姐?!”
门外春羽听闻动静,顾不上规矩推门而入,一看宁清窈这模样,顿时便急坏了。
跑过去扶住人,她担忧关切道:“您怎么了,要不要奴婢去请随行府医?”
“不!”
宁清窈一把按住她的手,虚弱着挤出声音:“别去请大夫,只是水土不服罢了,我稍微歇一歇。”
“可是……”
“没事,我的身体我清楚,若当真不舒服到那种程度,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请大夫的。”
她抚着胸膛,在窗前坐下。
徐徐清风从窗棂外拂来,带着清晨草露的清新和鲜香,将她胸口闷意和腹中不适渐渐驱散。
春羽已将屋内收拾干净,重新端来爽口的乌梅莲叶汤,请宁清窈服用。
乌梅味酸爽,最是醒脾祛恶,宁清窈服下后,脸上虚弱苍白亦渐渐消失,恢复了气色。
春羽这才放下心,笑着道:“既然姑娘胃口不好,那我便让厨房做些爽口开胃的样式吧。”
“好。”宁清窈轻缓一笑,温声道,“再帮我给如霜传个话,让她有空出门去寻一寻戚五娘的下落。”
“奴婢明白。”
春羽端着喝尽的白瓷碗出门,在她身后,宁清窈的笑意渐渐消失,浸在明媚光影里的脸颊渐渐浮现出凝重之色。
房门紧闭。
宁清窈垂眸轻抚小腹。
方才那碗乌梅汤让她彻底确认,自来荔城后,她的孕反更严重了。
但愿不要让谢昀发现才好。
可偏偏二人住在了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宁清窈一下又一下地安抚小腹,崽崽乖一些,不要被你爹爹发现。
若被谢昀发现,他会容下这个孩子吗?很难说,毕竟谢昀重权重利,未娶摄政王妃便先有子嗣,以后便不能和藩国公主议亲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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