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窈心中骂，面上却不露声色地笑，从柜台前取了一套胭脂，道：“既是夫人您，我总该表示表示，这样吧，您将八百七十两的衣裳首饰结清，我再多送您一套，您看怎么样？”
刘夫人微微蹙眉，不高兴了。
丫鬟在旁掐腰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夫人付钱？你是耳朵聋了不成，难道没听见我方才的话吗！”
“姑娘莫气。”宁清窈笑容不改，风轻云淡的模样，“若只是一两套，我送便送了，可夫人要这么多，小店今日又是亏本半价，我实在无法相送，何况朝中律法，买东西必须付账、天经地义，哪怕京城里的王孙贵族，都要遵着这套规矩办事，难道荔城不属于我大安国地界吗？”
“你……！”
丫鬟气急败坏。
周围商户老板却暗暗叫好，宁清窈留意着他们或激动、或愤怒的神情，便知这位刘夫人没少干这样仗势欺人白拿的事情。
“八百七十两。”宁清窈拨动算盘，将上面数目给刘夫人看，“夫人若想要花颜楼的东西，便请先付了银钱吧。”
刘夫人脸色一寸寸冷下来，终于是自己开了口：“小老板，想要在荔城做生意，你便要遵守我的规矩，我可不管你在京城什么样，也不必给我讲大道理，若是你不肯听我的，往后这荔城便没有你的位置。”
宁清窈将算盘“啪”地放在桌上，唇角衔着笑，眉目却渐渐变冷：“一分钱一分货，我这花颜楼里没有能白拿的东西，我既是安国人，便只守安国的法，不守什么知府夫人的规矩。”
“好，很好。”刘夫人扯出阴冷的笑，“我见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孤身在外不容易，本是打算关照你，你却不给面子，那便也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今夜之前你若不乖乖将东西送来，我明日便要你的花颜楼关门大吉！”
宁清窈收了笑意，冷声道：“如霜，送客。”
玉如霜拎起一旁棍子，便向她们脚下打去，刘夫人险些气得失了仪态，怒然大喝，放下狠话：“你且等着，查封你花颜楼的方式多了去！到时候可别跪下来求我放你一马！”
随即就同丫鬟骂骂咧咧地走了。
周围渐渐响起叫好声，却也有掌柜担心，好心来提醒她：“姑娘，这出一口恶气虽好，可千万不要为一时意气而毁了自己的生意，那位刘夫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旁人善意来劝，宁清窈便也回以温和态度。
她轻轻笑道：“多谢您的关心，不过没关系，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那刘夫人自负以为她是孤身一人，便可随意拿捏，可凭宁州生三品官员的身份，便足够压府衙一头了，何况官驿内还有太子和摄政王，这种事闹出去，只会是知府吃亏，而不是她。
开业第一日，花颜楼利润突破预期，顾客比宁清窈所想的多出一倍，以至于她忙碌到深夜才清点好库存、算好账、又分了红，这才回官驿去休息。
清晨，草露未稀。
昨夜下的绵绵秋雨，将窗外树枝浇打得清新又清爽。
宁清窈正立在窗前醒神赏景，便见春羽急急跑过来，望见她便喊道：“姑娘，不好了，昨日那位刘夫人领了兵去花颜楼，喊着要查封呢！”
宁清窈微怔，眸中掠过丝寒意。
他们动作倒是很快，想来平日里是没少做这样的勾当。
冷笑声，她当即便道：“走，去看看。”
来不及吃早饭，她便携春羽和玉如霜出门赶往花颜楼，谁想走到半路上，却被迫停步道中。
人群挤在这里团团围观，内里传来阵阵嚣张跋扈的怒骂，和一群令人不适的哄笑声。
宁清窈皱皱眉，不欲再生事端，从人群边缘向另一头挤去，却渐渐被挤到了中间，被迫围观眼前的一幕。
一群身穿学院服制、书生模样的青年正围着同窗少年又骂又笑又打，那蹲在地上的书生则蜷缩着瘦弱的身躯，小心护着已洗得发白的衣袍和旧书本，一声不敢吭。
“什么情况呀？”玉如霜在后探头看着，“当街霸凌？没人管的呀？”
“谁敢管呀。”一旁老伯接了话，摇头叹气道，“你们怕是外地人，不知晓站最当中的是谁吧，那可是本地知府家的公子，素来是横行霸道，纨绔无赖，谁若惹上他，那可不是简单几句道歉便能了的，可惨着呢。”
宁清窈眉心蹙得更深。
又是知府。
春羽不禁问：“那不知这蹲着的书生是如何得罪刘公子的？我看他模样老实，倒不像是惹事的。”
老伯叹气：“那少年是本地读书最厉害的学生，唤孟轻舟，家境贫寒又无父母可做保，本是不能进入那白鹿书院的，但因大儒赏识，便免了他的费用，那刘公子便觉得晦气，嫌他脏了书院，又因孟书生学识了得出了不少风头，便更厌恶他，这当街欺凌，都是家常便饭了。”
“这不就是嫉妒吗。”玉如霜愤愤道，“自己比不上人家就欺负对方，这算怎么回事？”
“谁说不是呢。”
可又有谁敢去劝，他们若敢多说一句话，便要一同遭罪。
孟轻舟忍受着他们的欺凌，只盼着他们欺负够了，便赶紧放过自己。
但刘公子今日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见他鹌鹑似的一动不动，便用脚踹了两下，命令道：“别只缩着不说话，本公子昨日同你说的事，你究竟答不答应。”
他昨日找上孟轻舟，要孟轻舟所有诗文都署他刘公子的名讳，要夺占了他名气。
孟轻舟不愿意，他缩着脑袋不出声。
刘公子怒，脚下用了力将他踹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姓孟的，我今天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听话，以后本公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要么……”
他张开腿，松了松腰带，咧嘴笑得恶劣而张狂：“就从本公子的胯下爬过去，用嘴当一回本公子的夜壶，再喊三声爹，今日这件事便算了了。”
周围狐朋狗友起哄笑闹，踹着孟轻舟催促：“选啊，我们大公子日日吃补物，都是你这种穷酸子没见过的，张张嘴巴说不定还能跟着补点，可不要选错了。”
“诶，我还是想看他给大公子当牛做马写文章的样子，这小子平时那么清高，你们不想看他压弯骨头天天讨好的嘴脸吗？”
“快点，龟孙子磨蹭什么呢！”
一人将他踹到刘公子胯前，其余人大声哄闹，催着他快选。
孟轻舟脸色因羞辱而涨得通红，环抱着书本的手不住在颤抖，压抑着他无法吐露的怒火。
刘公子的狗腿子撸起袖子，强按住孟轻舟的头往对方胯下塞。
宁清窈看不下去，抿着的唇溢出声冷语：“如霜，救他。”
“好！”
玉如霜早看不下去了，即便没有她这话，也已经打算动手，有了这话，她便更有动力，更放心大胆地上了。
飒爽红衣飘过，足尖在半空踢了一圈，围着孟轻舟的所有人便都惨叫着踹飞。
围观群众里爆出一声好，却在刘公子瞪来时纷纷收声，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孟轻舟呆呆看着红衣女侠，跌坐在地上没反应过来。
刘公子是最先爬起来的，恼羞成怒道：“哪个没长眼的，敢来管本公子的闲事？！”
“我。”
宁清窈从容迈出，出挑的容貌让周围静了一瞬，饶是刘公子都满脸惊艳，火气都散了不少。
他坏笑一声，觊觎着宁清窈道：“怎么，你要代替这穷酸书生，来填补本公子的损失？”
周围爬起来的狗腿子们齐声笑，根本没将眼前的姑娘放在眼里。
孟轻舟着急，低声道：“你们别管我，赶紧走。”
少年人眉眼清秀，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身灰尘，却仍双眸澄澈，满是真挚的担忧。
宁清窈微微一笑，走至他身侧道：“不怕，我既敢出头，便能收拾他们。”
话语间，她眉眼一厉，睨着刘公子冷冰冰道：“听方才公子说，要让他当夜壶、钻胯下、喊你当爹？”
刘公子傲然抬头，嚣张道：“不错，你待如何？代替他？”
像是想到什么，他忽下流一笑，上上下下打量着宁清窈。
宁清窈冷笑声，眸中浮现出一丝厌恶：“凭你，还不配。”
“如霜。”她命令，“按住他，既然他这样喜欢胯下那些事，便让他自己也享受一回。”
刘公子一怔，继而大怒：“你敢！”
有什么不敢？
宁清窈冷眼讥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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