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渐渐远去,刘知府整理整理情绪,双手端平向谢昀和谢文澈行礼,痛心道:“下官一直忙于政务,虽时常有警告约束夫人,可她却屡屡不改,此次竟然闹出这样大的祸事,是下官失察之过,还请殿下和王爷饶恕!”
谢文澈捏着折扇静静看他,并未说话。
谢昀冷冷扯动薄唇,直截了当道:“你在同谁道歉?”
刘知府一愣,反应过来后忙调转方向,向宁清窈一揖:“今日让宁姑娘受惊了,若姑娘在此处出了什么事,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好在往后再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姑娘在荔城的花颜楼若有什么事,往后都可来府衙,我定当好好主持公道。”
宁清窈眸色平静地看着他。
若说他全然无辜,宁清窈不相信。
刘夫人横行荔城这么多年,若无他默许,百姓又怎么会害怕到那种程度。
但想到宁州生查案时,他都有认真积极配合,在正事上没什么疏漏,宁清窈便道:“既然刘夫人已经自食恶果,此事便算了,大人和我父亲忙着查案,我也不想给大人再多添什么麻烦。”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刘知府连声感激,“日后我定当好好约束儿子,让他不再做什么错事。”
宁清窈没再说什么。
谢文澈上前一步,手中折扇展开,保护一般的姿态站在宁清窈面前,笑容和煦间流露出几分威严:“宁姑娘虽不追究,但荔城发生这样的事,刘知府依旧逃不开关系,查案期间本宫且不动你,你若能悔改,约束好儿子,此事便算了了,若不能……”
“殿下放心!”刘知府连忙道,“类似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谢文澈点到即止,回眸正想同宁清窈说什么,谢昀便抢先了一步。
“事情已经解决,我送你回去。”他正对宁清窈说着。
宁清窈轻揉手腕处的勒痕,闻言垂下眉眼,掩住冷淡尽可能平和道:“多谢王爷关怀,不过不必了,臣女可以自行回去。”
外人面前,她总这般疏离,连平日的冷漠都收起来了,像是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昀深眸中掠过丝讥诮,已是彻底认清她对自己的态度,没有多说什么,他大步向外走去,却并非是生气,更像是在逃避什么。
宁清窈敛住视线,余光里却控制不住地映出他略显萧索的背影。
没有接受谢文澈相送的邀请,她和玉如霜离开牢狱,回到花颜楼同春羽汇合。
刘夫人今早带衙役来围,本是想等宁清窈到了,再当着她的面查封,好出一口恶气,可没想到还未开始封,自己儿子便出了事,就又匆匆赶去捉拿宁清窈。
因此花颜楼现在还好好的,只是没多少客人上门,生怕刘夫人去而复返。
宁清窈也不在意,待过几日,众人知晓她的花颜楼不会出事,自然会继续光顾,这几日得了闲,她正好琢磨琢磨新的图纸,再看看后院如何重新装修布置,如今的排布,还是太简陋了些,也易走水。
平静过了一两日,花颜楼往来人流渐渐多起来,营收渐渐上涨。
然而就在此时……
无人注意到的地方。
知府儿子刘焱粗暴地扯着孟轻舟到了花颜楼后门,目光恨恨。
要不是前日那多管闲事的女人,他的母亲也不会因帮他出头而被父亲给休弃驱赶,他如今成了没娘的孩子不说,还被他爹打了手心,天天拘在家里读书。
逍遥日子一去不复返,让他恼得咬牙切齿。
用力推一把孟轻舟的后背,他冷声问:“刚才我叮嘱你的,你可都听清楚了?”
孟轻舟憋红脸挣扎,但瘦弱的身板根本拧不过刘焱,只能尝试和他讲道理:“你要做的,是触犯刑法的事,若被抓住,我们都要入狱蹲段时日不说,这落了案底,便再不能参与科考、入仕为官了。”
“怕什么?”刘焱不屑一顾,“我爹是知府,难道他能抓我入狱不成?落案底那也是我家说一两句的事,你若乖乖做了,我保证你不会有事,你若不做……我现在便让我爹给你编一个罪名!”
“你……!”
“快去!”
刘焱塞给他火折子,将他推向花颜楼的后门,挥舞着拳头道:“再给本公子墨迹,你便等着吃拳头吧!”
孟轻舟掌心里的火折子,像是烫手山芋,从前刘焱和他的走卒们欺负他,虽也过分,却从未让他触碰过律条,可今日,刘焱却要他放火烧店。
且不说这件事本就是错的,那花颜楼的老板前日救了他,他又怎能忘恩负义地做这种事。
素来只知忍受的少年,咬咬唇下定决心,将那火折子扔回刘焱怀里,鼓起胆气道:“我不会再帮你做事了,你也不许做,若你执意为之,我便去官驿告状,让你和你爹都吃不了兜着走!”
花先生同他讲了,近来有大人物住在驿站,各个都能压知府好几头,他没什么可怕的。
刘焱愣愣看看扔回来的火折子,满眼不可思议,任他揉搓的面团,竟然也学会反抗了?
继而,他大怒,心想都是和那女人学的!
发狠地瞪着孟轻舟,他将拳头捏得“咔咔”响,威胁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做不做!”
“不做!”孟轻舟倔劲上来,“你有本事就打死我,若是没本事便乖乖走开,否则我定要去官驿告状!”
“臭小子!”
刘焱扑过去,揪住孟轻舟的衣领就挥拳打在他脸上,将他打歪在地上。
孟轻舟不甘示弱,鼓起的勇气化为热血,他也打回去了一拳。
两人抱着滚到一起,拳脚相加,越打越凶,在他们没有留意到的角落里,掉落的火折盖子掉下来,隐隐有火苗在风动下燃起,蔓延向旁边堆着的草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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