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过,天气就渐渐凉了下来。
京都作为整个皇朝的中心,自然是最为繁华的地方。
一般而言,若是国内哪里遭了灾,百姓们大多习惯性的往京都方向逃命。
毕竟在这个时代里,皇帝那就是百姓们心中最为神圣的存在,作为皇权象征的京都城,也自然就是他们潜意识里最美好的地方。
人在没有了生路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往自己最崇敬信任的地方走。
因此,自从南方水患之后,就有数百万的灾民从江南一路往北逃灾。
即便是再累再难,他们都要撑着最后一口气到京都。
只因为这里是天子脚下,是皇帝老儿住的地方。
无数的灾民心里都想着,皇帝老儿住着的地方,总能有他们一口饭吃,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这就是这个时代独有的皇权崇拜。
因此,自水患以来,从江南一路北上,无数经受不住的灾民倒在了路上。
自七月以来,京中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灾民。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除了京中一些富户开棚放粥之外,朝廷一直对此事置若罔闻。
原本孟青跟王氏商议过,每两日就给积善堂捐一些粮食,用以救济灾民。
但是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两月,积善堂那边就让人来传话,说京中的灾民少了,暂时不用再运粮食过去。
这天,孟青出门去城南乌衣巷的铺子,一路上竟是一个灾民都没见着,心里不由暗暗奇怪。
“这两天街上的灾民越来越少了,今天这一路过来,却是一个都不见,是朝廷出面安置了么?”
一旁的晏清四下看了看,方才压低了声音回道:“听说朝会时,有人上报了京城灾民的事情,从几日前,城防司就在暗地里抓人了。”
抓人?
孟青神色一紧。
怎么朝廷不是出面安置灾民,而是直接派了城防司抓走?
“灾民涌进京都的可不少,要是城防司上街抓人,那京都府尹就不怕引起动乱?”
“姑娘有所不知,这些事哪里能明着来,都是夜里做下的。”
晏清的声音更低了两分,“听说不仅是城防司,前天夜里,就是禁军都出动了。”
说到这里,他眼里也带着一些不忿。
曾经,他跟荷香也是因为家乡遭灾,才一路逃荒去了淮安府。
逃灾的滋味,他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因此,见着京中这些灾民的下场,晏清自然是感同身受。
这些灾民经历千辛万苦到了京都,却没有等到朝廷开仓赈济,不少人经不住饿肚子,只得投身到富户家里为奴,更有不少人开始卖儿卖女,只求能有一口吃的。
想到这里,晏清又敛神叹了一句:“许是见着灾民多了,有人怕城里出事,这才有这番动作吧……”
闻言,孟青点点头,却并不言语。
她知道晏清那话的意思。
毕竟饿极了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朝廷一直不放粮救人,这么多灾民涌在京都城外,守着全帝国最繁华的地方,要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不进城抢劫啊……
只是尽管这样,朝廷依然没有放粮之心,反而是派禁卫军跟城防司悄悄抓人?
这样的狗屁朝廷,老百姓还有什么活路!
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孟青却只能把满腔的愤懑化作一声声叹息。
“先前说百花岭那边要招些人手,是从灾民里面找的吧?”
“按着姑娘的吩咐,前些天一共从灾民里招了六十四人,只是……”说到这里,晏清有些支吾了起来。
孟青疑惑转头看着他,“只是什么?”
“只是当时有几个妇孺也来投奔,看着实在有些凄惨,所以就……”
晏清硬着头皮回话,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他有些不敢面对孟青。
毕竟姑娘手里也不宽裕,就算是存了善心,所以在百花岭招灾民做工,但也没有多余的钱去养闲人。
本身灾民体质就弱了些,再加上是妇孺之辈,那就更干不了多少活儿了。
此刻,晏清觉得有些后悔了。
他不该自作主张,因着自己一时的私念,去损了姑娘的利益。
正在忐忑懊恼之时,却听闻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妇孺怎么了?”
晏清抬头,就正好看到一张温和的笑颜,清晨的朝阳洒在她的脸上,耀目的让人觉得刺眼。
“这世上谁不是从妇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谁又不是从幼子孩童长大成人的?”
恍惚了一瞬,他就听到姑娘的声音再度响起,“晏清,你给我记住了。咱们百花岭虽然地方不大,但今后都不可再说什么歧视妇人幼子的话。”
那一道道声音入耳,仿佛化作了一道暖流,晏清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在此刻被融化了。
“姑娘吩咐,晏清永世不敢违背。”
孟青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了一番百花岭那边的近况,才带着兄妹两人到了铺子里。
见着她来,曾掌柜立马满面堆笑的迎了上来。
“东家,眼看着天气转凉了不少,前些日子有好些收卖炭火的贩夫找了来,只要您点头,这次不让您操一点心,在下就能按着上次蜡烛灯油生意那般办的妥妥当当。”
一想到前些天的灯油蜡烛生意,曾掌柜就有些迫不及待。
在冬天,炭火可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要是他们铺子按着先前那样再做一次炭火生意,肯定是能赚的更多。
就在曾掌柜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孟青却是摇了摇头,“今后的生意不能再像先前那般运作了,以后咱们铺子就正常经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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