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真人思量了些许时候,方才缓缓下马。

    对方不过是几个妇道人家,即便是所求无礼,自己的身手也可全身而退。

    况且,对方自称老伯爷的儿媳妇,想来伯爵府的法事,他们也是知道一二。

    孟青看着老者的举止,便知今日所谋已然成一半。

    心思微动,吩咐青黛与王嬷嬷所备的家伙什,都拿下来。

    寻个空地,支起帐篷,生了一炉火,煮上热茶。

    王氏见孟青将事情都准备得极为妥当,开口请乾元真人坐坐。

    这婆媳几人还真是,准备如此充分,想来前两日一直跟着自己的人,也是她们派来的?

    “想必前两日,跟着贫道的,便是江大夫人与少奶奶的人吧?”

    遂是猜测,却是十分笃定的语气。

    孟青亲手煮煮茶,也不兜圈子。爽快承认,且道歉。

    “真人好眼力,却是我们。”

    “还请见谅。只因伯爵府将此事瞒得略紧,祖父那边打听不到消息,所以才行此举。”

    乾元真人仔细听着这声音,在脑海中思考了一会,问道:

    “难怪少奶奶声音听着倒是有几分耳熟。”

    闻言,孟青也肯定,前两日在院子外的请安,乾元真人听到了。

    孟青再不说话,接下来的事,怎么也需要王氏先开口。

    遂眼神给以鼓励。

    王氏接收到后,浅浅一笑,示意安心。

    “小妇人听闻乾元真人一直在白云观潜心修道,平日里便是皇亲贵胄难得请到,不知伯爵府是出了什么乱子,才让您在这寒冬腊月,来了京城?”

    乾元真人听她如此问,眼中有些怀疑,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虽仔细打量着,王氏被他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茫然。

    孟青瞧着,这乾元真人好似以为王氏应当知情?

    “江夫人当真不知?”

    王氏满头雾水,自己应当知道什么?

    “真人莫怪,我们大房已然从伯爵府分了出来,如今居于花枝巷之中,是以,对近些天伯爵府的事,并不知情。”

    但还是老老实实将伯爵府与江家大房的关系说了一番。

    “这……”

    乾元真人有所保留,他不是第一次来伯爵府了,自打江家大爷去世后,他每年腊月这个时候都受邀而来。

    可如今,江家大爷的夫人竟然不知此事。

    “夫人莫怪,贫道斗胆问一句,您真的是江家大爷——江兴文的夫人?”

    王氏被这问题问得有些发蒙,这样的身份,还有人冒充不成?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冷冽。

    “真人说笑了,谁也不会顶着别人的身份,诅咒自己的夫君身故。”

    孟青见王氏不悦,生怕她惹了乾元真人。何况,他这话中也是有话的。

    赶紧打着圆场道:

    “真人,您此话为何意?莫不是,您觉得哪里有误会?”

    王氏听到孟青的话语,也知自己方才的言论有些冒犯,只抿抿嘴唇,不好开口说其他。

    乾元真人对王氏的态度并不计较,他如今也回过味来,对方身份是真,可问出来的问题却如此。

    那只有一个可能,伯爵府那边一直在瞒着她。

    “贫道来京城可不是只这一年,自江家大爷身故后,每年这个时候,都来。”

    “是以,江夫人提及分家后,才不知晓,觉得有些稀奇,故有此问。”

    王氏听到这番解释,脸上微微发烫,还是自己赖不住性子。

    还好有孟青在,也幸好乾元真人是真正的高人,不与自己计较,否则……

    遂不再拘泥,站起身,对着乾元真人恭敬一礼。

    “妇道人家不知礼数,若有冒犯,还请真人见谅。”

    乾元真人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孟青将煮好的茶水,递了过去,此事也算是揭过。

    一口热茶下肚,王氏方才继续说道:

    “说来惭愧,小妇人早两年因着丧夫之痛,一直将自己困在院子那一隅天地,对伯爵府的事情并不上心。”

    “且老伯爷等人,也未曾告知一二。”

    “此事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事情透着诡异,且……”

    乾元真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眼前的妇人先是丧夫,继而丧子。

    他要怎么开口,因着老伯爷被噩梦缠身,做法事驱逐其夫、其子的魂魄呢?

    王氏也知道,乾元真人还有话未曾说完,且他说的诡异,到底是什么?诚恳道:

    “还请真人直言。”

    “哎……”

    “子女都是冤孽债。”

    “你夫君刚过不惑之年便不幸身故,有些不忿也是正常。”

    “但却不该,缠着身为父亲的老伯爷,便是秦太夫人也深受其扰。”

    “老伯爷与太夫人无法,便托云水观的观主,寻到了贫道。”

    乾元真人尚未说完,王氏便有些忍不住了,直接发问:

    “缠着老伯爷,秦太夫人深受其扰?”

    “真人的意思是,亡夫的魂魄未去,尚在伯爵府之中作乱?”

    乾元真人看着有些悲戚的王氏,烛火之下,让人不禁有些不忍。

    可修道之人不打诳语,他还是轻轻点头。

    “真人此言,可能当真?是别人所传还是……”

    “江夫人,这种事情若非是瞧见苦主,断不能开坛,免得断了亡故之人的轮回。”

    苦主!苦主!王氏心中悲叹,所谓苦主不就是夫君的亲爹与继母。

    许是看着王氏的神色不对劲,乾元真人有心想要安抚一句。

    “江夫人,我知你心中有些接受不了,可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想来,江大少爷若还在世,也不远父母、妻儿有此困扰。”

    “困扰?真人,我还巴不得亡夫入梦中,与我好好说说,他究竟有何不甘,才能缠着自家老父。”

    王氏此刻已然有些失控,语气带着哽咽,眼眶中的泪水,倾注而下。

    所以,自己在院子躲着的这些日子,伯爵府的那两位却在琢磨如何让夫君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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