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意回到公寓，脱掉身上的礼服，走进浴室。
她站在淋浴喷头下，热水从头顶心浇下来，滑过圆滚滚的孕肚，一滴滴落在地上，汇入了下水口。
累到极致。
她闭上眼睛，脑中又闪过顾淮州和应蜜儿的脸。
大约两人此刻正在宴会上觥筹交错，无数人在祝贺他们即将到来的婚礼。
迟意深呼吸一口气，抚了抚孕肚，喃喃自语。
“没关系的，没有他，妈妈还有你，还有你外公，还有秦姨……我们有很多家人。”
迟意吃了医生开的营养素，回到床上睡觉。
外面下起了雨，风吹着雨点敲在窗户上，像是枪声，噼里啪啦。
春雷滚滚，迟意将头埋进枕头里，强迫自己快点入睡。
她在梦里又一次清晰的看到了那对夫妻的脸。
顾淮州和应蜜儿。
他们抱着她的孩子，逗着、笑着、任由她赤裸着在人群中被嘲讽着。
迟意猛地惊醒，一瞬间头晕脑胀。
她躺在床上缓和了许久，才起来去做早餐。
早餐做了小馄饨，她慢吞吞煮了一碗，刚端出来，门铃就响了。
她走过去打开门，看见顾淮州站在门外。
迟意的脑袋“嗡”的一声，竟下意识的朝顾淮州身后看去。
“你一个人？”
顾淮州眉心微皱：“不然，你还想看见谁？”
迟意摇摇头：“找我有事吗？”
“我今天空闲。”
顾淮州跟着迟意走进客厅，看到那碗小馄饨，眼底划过不悦。
“你就吃这个？”
迟意扶着腰，动作迟缓的落座。
“早上想吃这个。”
“这是预制品，都不知道在冰箱里冷冻了多久了，我带你出去吃。”
迟意觉得顾淮州的声音在耳边如雷声一般，吵得她头疼。
“我早上想吃这个。”
她又重复了一遍。
“迟意，跟我闹脾气可以，别用身体健康开玩笑。”
顾淮州上前拉她，迟意急忙闪躲，好像生怕顾淮州碰到她似的。
“我说了不去！”
迟意手上的动作太大，一下子碰到了手边的馄饨，热汤泼的整个桌子到处都是。
迟意看着桌上这一片狼藉，那股酸涩的委屈感直冲鼻腔，裹挟着愤怒，恨不得将这个家都砸了。
“顾淮州，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吃个早饭，这都不行吗？
我跟在你身边，你嫌我阴阳怪气，我离你远点，你嫌我不听话……
是不是这世上所有事情都得按照你的意思来才是对的？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顾淮州看着迟意带着乌青的眼圈，此刻越说越歇斯底里，头发都散的乱七八糟。
他深呼吸一口气，压着火气：“抱歉，是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你去洗一下手，这里我来收拾。”
迟意看得出顾淮州是在放软语气哄她，可心底的酸涩感没有减少半分。
她扶着腰笨拙又艰难的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等她洗干净走出来，顾淮州已经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他上前拉着迟意的手，声音温柔：“老程你还记得吗？你喝过他做的粥。”
“记得。”
“他来江市了，正好让他下厨做饭，我们一起去尝尝，好不好？”
迟意望着顾淮州立体如男模一般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他像一个体贴的丈夫，努力的照顾她的情绪。
可他越是这样，迟意就越是难受。
因为他终究不是她的。
迟意缩回了手：“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顾淮州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沉重的叹了口气。
“迟意，你不可能永远都躲着我的。”
迟意轻声道：“我没躲你，我只是避免和你一起出现在公开场合，免得别人问起来，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上次说了，我是你的小三，你又不高兴。”
迟意走到阳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下着小雨。
她轻声道：“春雨真是没完没了……”
背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随后是关门的声音。
她轻轻的闭上眼，假装他从未来过。
十分钟后，门再次打开。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还吃馄饨吗？我买了肉，现在包给你吃，好不好？”
迟意的眼眶一红，没有做声。
于是听见塑料袋打开的声音。
顾淮州走进了厨房，拿着厚重的玻璃盆搅拌馅料，面粉在空气中飞扬，迟意嗅到了肉馅被腌透的香味。
没多久，水烧开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顾淮州将小馄饨放进开水中，轻轻搅动，漏勺和锅壁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随后，顾淮州洗了手，走到了她身后。
“有点烫，放凉一会就能吃了。”
他轻轻的解开了她的发绳。
迟意的肩膀微微一颤。
顾淮州握着梳子，慢慢梳开了她凌乱的长发，一梳梳到尾，梳齿按摩着她的头皮，让她好不容易竖起的防线一点点崩塌。
顾淮州轻声道：“扎个丸子头吧，我刚学的。”
迟意的眼泪轻而易举的砸在手背上，比刚才洒了的馄饨汤还要滚烫。
顾淮州慢悠悠的给她梳头发，笨拙的给她绑发绳，把头发一圈圈的缠绕起来。
迟意的眼泪如窗外的春雨一般，一颗颗坠落。
哭的肩膀颤抖。
终于，丸子头扎好了。
迟意看着窗户上模糊的影子，男人站在她身后，整理了一下她的碎发，之后绕到了她面前，蹲下来与她平视。
“不哭了。”
迟意的眉头紧皱着，懊恼又挫败，无奈又崩溃。
“顾淮州……”
“嗯。”
“我真的做不到，你放过我吧，我过不了这样的日子……”
她哭着哀求他。
顾淮州深邃的眸底闪过痛意。
他抬手擦掉迟意脸上的泪珠。
迟意的泪怎么都擦不完，他也怎么都不肯停止。
“迟意，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你……”
“除了放你走，”顾淮州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除了这个，我要怎么做？”
迟意哭的抽噎，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能别来了吗……”
“不能。”
迟意的嘴唇都因为这剧烈的情绪颤抖着：“那……那你能做什么？
你不要我……也不放我走……你还能做什么？”
顾淮州看着迟意绝望的眼神，扯唇一笑，眸底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要你，谁说我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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