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神色顿了顿。
他不理解许卿卿为何突然反应这么大，想要安慰，却在看到她眼底的讥讽后，下意识反击：“你以为纪夫人什么人都能当吗？以你的家庭背景，根本就不配！”
许卿卿不说话，呼吸不由自主的重了很多。
很久之后，她自嘲般的点了点头：“对，我不配。”
她认真道：“纪明，我告诉你，我努力读书考大学，争取最好的东西，从来不仅仅只是为了你。”
“你经历过明明考上了好的高中，却因为没钱，只能被迫选择次一等的困窘吗？”
“你经历过因为没钱，一边读书一边还要打三份工的漫无天日吗？”
“你知道你们圈子里骂我捞女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否认吗？”
“因为如果我高风亮节，在救了纪老爷子之后，就该什么补偿都不要，甩一甩衣袖离开，但我做不到！”
“我舍不得纪家的资助，因为我不想再过不能选择的生活。”
“现在也一样。”
她慢慢缓下声来，“我这一辈子，被生活推着往前走，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孩子，能不能拜托你，让我由衷的选一次？”
“不再受客观条件的约束，为自己做一次选择。”
纪明愣了好久，低声呢喃：“我……”
然后他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他觉得自己该追上去，告诉许卿卿他的选择。
却又确定不了，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什么？
许卿卿扫了辆共享单车，脑子里回荡着纪明的那些话。
“放弃吧，你受不了的。”
“国际一流学府的高材生来当主播，你不觉得丢脸吗？”
“你不配当纪夫人！”
……
她有走到他身边去的勇气，骨子里同样藏着因为孤女身份带来的怯懦。
让许卿卿在面对他的指责时，总是下意识的将自己最难堪的一面展露出来，好似这样就能表现自己的无坚不摧。
这时候裴衍之刚刚下班休息，他给许卿卿发了信息。
「新的直播间感觉怎么样？」
许卿卿看到这话，不知怎么的，委屈铺天盖地的卷过来。
她停下共享单车，颤抖着想要回复，却什么都答不出来。
眼泪落在屏幕上，眼前模糊一片。
裴衍之看着对话框里提示的对方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意识到有些不对。
他拨出语音，刚刚接通就听到对面传来哽咽。
裴衍之沉默了一会儿，“发生什么事儿了？”
“裴衍之……”
许卿卿终于没有称呼他为裴医生，而是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又因为哽咽，开口念出“裴”字时，并不清晰。
落在裴衍之的耳朵里，就成了衍之。
他的心颤了颤，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许卿卿颤抖着声音开口：“我做主播真的很丢脸吗？为什么他们都不肯相信我？都觉得我不行。”
裴衍之没有说话，许卿卿的哭腔越来越明显：“我只是想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什么不可以？就因为我是孤女，连做选择都不可以吗……”
“卿卿。”裴衍之温和出声，“这个世上的大部分选择，都不是十全十美的。无论选择哪一项，都有难以如愿的地方。”
“谁说高材生，就一定要按照他们设想的路去走。只要你开心，做主播也好，当家庭主妇也好，进研究所也好……都是一样的。”
“我们这辈子，总是在努力让自己开心而活。”
许卿卿静静听着，眼泪喷涌而出。
裴衍之猜到了让她情绪崩溃的人是谁，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继续劝道：“卿卿，你会觉得难受，是因为说这些话的人，对你而言很重要。”
“你一直都想得到他的承认，无法忍受自己最喜欢的选择被他看不起，对吗？”
“但你已经决定和他分开，终究要面对他。”
许卿卿没有回答。
她在脑中仔细盘旋了裴衍之的这番话，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许卿卿拎起共享单车，原地掉头。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飞一般的骑回去。
幸好，纪明还站在原地。
纪明看见她，愣了片刻，眼底有些震惊。
他攥紧拳头，用了很大的力气：“卿卿，刚才的话……”
「啪！」
一个响亮又清脆的巴掌抽在他脸上。
纪明彻底蒙住了。
随后就见许卿卿又冲进了小经理的办公室，揪住男人的领带，指着小经理的鼻子：“我告诉你，我不管你和那个洛丽塔有什么龃龉，但要是敢动我的直播间，我就跟你没完！”
说完又踹开洛丽塔的直播间：“新人王的战略是公司定的，你有任何不满去和公司说。”
“还有，管好你的嘴巴，从现在开始，我要是听到任何关于我的恶意猜测，都默认是从你这传出去的。”
她亮了亮拳头，“听到一句，打你一次。”
洛丽塔心里不满，却在看到纪明和小经理都被打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知……知道了。”
许卿卿重新回到纪明面前：“纪总，我不管你说那些话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为我好也罢，看不上我也无所谓，但这是我的选择，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因为我喜欢所以我做了，跟我是什么学历没有关系，跟我是不是纪夫人更没有关系。”
“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之前，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
“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让纪家丢脸。”
狠话放出来，纪明呆呆的站在原地：“你闭嘴！”
许卿卿没有忍，捏紧拳头，心跳的飞快：“我以前喜欢你爱你，所以愿意放低姿态容忍你，但这并不代表你是一个多好的人。”
“对待婚姻你不是一个好丈夫，对待家庭你更不是一位好父亲。”
“你自私自利学不会尊重，更不懂得如何经营一段感情，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你会将身边所有关心你的人都赶走。”
“你注定越想要什么，越得不到什么。”
“而且！”
许卿卿刻意在此处停顿，平静的望着纪明逐渐碎裂的表情：“你才是那个，离开纪家什么都不是的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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