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的贺清让比亓祁大两岁,可现在看来这姑娘不是来找他交流有关学习方面的事情的,满眼里都是狡黠,坐在座椅上明晃晃地盯着他。
两人无需自己介绍,双方的信息早已经在彼此的心底了熟于心,无需多言。
亓祁将披散的头发的随意地扎了起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
“以后你还会来英国吗?”
“不清楚。”
贺清让干净利落地回道,走到她坐的位置上将自己看的书收了起来。
不清楚吗?
亓祁抿了抿嘴,看着他并无多言语的表达,继续道,
“那你现在想出去玩吗?我听说你们明天就要回国了。”
她的话语十分真挚,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看起来清澈无比,面对着这般的眼神,贺清让实在是想不出来她今晚来找他的真实目地是什么。
“是这样的,明天很早的飞机,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还要别的事情吗?”
贺清让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黑色的毛衣衬得他的模样如玉一般,让人不自主的想要 靠近。
既然他已经明确的问了,亓祁也不想继续绕弯子了,
“我想跟你做朋友,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彼此之间独一无二的朋友。”
亓祁的话说完,贺清让却用着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
“独一无二的朋友?可我们现在才认识。”
贺清让觉得好笑,却十分有耐心地想要跟她解释,所谓独一无二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话到嘴边却想起,自己解释这么多做什么,以她的认知,怎么会不知道。
“不是有句古话叫做,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吗?我跟你一见如故,你跟我的同学都不一样,我很喜欢你。”
她的话语纯粹,贺清让脑子的虽然没自己聪明,可他长得好看,话也不多,这真是太适合做她的朋友了。
亓祁见他不说话,想来是在犹豫,
“这样吧,我知道你们一定还在为竞赛没有取得第一名感到悲伤,我把我的奖杯送给你,这样你总可以跟我做朋友了吧?”
彼时贺清让看她的表情更加奇怪了,开口问道,
“这是你辛苦赢来的,就这样随便送人?”
“辛苦吗?这对我很容易啊,以后我赢得的每一个奖杯,都送给你好不好?”
后面还有一句,只要你跟我做朋友,可她没有说出来。
她知道,他们讲究含蓄。
然而贺清让被她不经意间的“凡尔赛”给无语凝噎住了,却也明白了一点,亓祁还是个小孩儿心性。
“为什么要选择我当你的朋友?我们队里比我优秀的人还有很多。”
因为你长得好看,这是齐祁心里的话,她说出口的是这样的,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稳重踏实谨慎的美好品质,书里面说过,找朋友就应该找这样的。”
她说的一板一眼的,真实性有待考证,可她毕竟只是一个14岁的小孩儿,贺清让不由得想到了跟她年龄相仿的孟时九的妹妹。
贺清让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柔和的眼神落在亓祁的身上,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答应你,会跟你保持联系的。”
“really?”
“of croe”
亓祁的笑意更大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眼睛像一道弯弯月亮,他们说她长得像一个建模出来的人,形容倒是挺到位的。
终于达到目的的齐祁满心欢喜,贺清让将她送到酒店楼下,黄色的针织帽被她戴了起来,却碰上了谢斐宁姐弟。
“这不是小神童吗?”
神童?
亓祁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确定他是在说自己?
“我是谢斐然,也是华大的。”
谢斐然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倒是好奇怎么贺清让跟亓祁会走在一块。
亓祁哦了一声,很是冷淡,抬头却看见贺清让的眼神停留在了谢斐然身边的那个女生身上,只听见他叫了声斐宁姐。
“清让,正准备上楼看你呢,居然在楼下遇见了。”
谢斐宁看向了亓祁,“这位小同学也跟你们是一个学校的?”
贺清让刚想回答,被谢斐然抢先了,
“她就是我在路上跟你说的那个说贺清让是队里吉祥物的女孩,亓祁。”
话语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个人刚好全部听见。
而短短的一句话却在亓祁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略显诧异,这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没错,为什么他们都知道?
那贺清让也知道的,那今晚上自己突如其来的“拜访”,还想跟他交朋友的行为,在他的眼里又算什么?
还有比这个更加社死的吗?
可转念一想,贺清让明明知道自己说过这些话,却依旧友好地对待她,这无不是在说明他的大度,根本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小美女,你这么惶恐做什么,难道这些话不是你说的?”
谢斐然算是完全挑破了,似乎是想要为贺清让讨回公道,让她好好地道个歉。
“我只是惊讶你们怎么知道这些话的,贺清让可以是花瓶,但你都算不上花瓶。”
这丫头片子说话还挺欠揍的,谢斐然正想好好地跟她理论理论,贺清让就站在了她的前面,
“斐然,这多大的事儿,就不要揪着不放了。”
谢斐宁也附和着,更何况这个女孩儿长得真可爱,让她同为女性都不得不感慨上帝真的是不公平。
最后亓祁上了车,她忍不住脑袋伸出窗外看了看慢慢变成一个黑点的贺清让,那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
她没有上过小学,初中,高中,这是她头一次进入到学校里学习,这也是她第一次离开那个冰雪王国。
自她有记忆以来,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人是cathere,一个全年都穿着黑色衣裙高颧骨面相凶狠的女人。
她与自己住在盖朗厄尔峡湾的小镇上,每天都会有老师来教她读书写字,课上完后,等待自己的则是无穷尽的孤独。
她不被允许与他人接触,家庭教师布置的作业不能有一个错误,楼上那个只有不到一米的窗户,是她唯一能够看见外面世界的唯一渠道。
cathere脾气很不好,她不爱说话,更喜欢的是用手中的衣架在她的身上留下一条条痕迹。
可老师布置的问题她都解答的很好,她也听话地不想着出去跟别的小孩儿玩耍,可每次那个男人来过之后,她总是会失控。
她听到cathere称呼那个男人叫齐先生,也会叫他andersen。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儒雅,跟她交流始终都用中文,那个来自古老东方的神秘国度的语言,让她废了力气学习。
他每次来看她的时候,会给她带来很多好吃的跟好玩的,叮嘱着她要好好地听cathere的话,好好学习。
等她十四岁的时候,将书房里所有的书籍看完后,就会让她去上学了。
他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她看得出来cathere对他很不舍,眼中是她不常见到的柔情,可到自己的身上,却是充满着让她不明所以的厌恶。
她不喜欢那种眼神,因为那又会意味着自己即将迎来一次毒打,以及被关进那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
冰冷而又令人窒息,她讨厌那个地方,讨厌cathere,讨厌那个男人。
andersen甚至觉得cathere待她很好,那些被衣架打过的痕迹每一次都会被她亲自上的药膏抹灭。
难道痕迹消失就能代表着她根本就没有做过那些事情吗?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在12岁以前她幻想着他们一定会找到自己,将她从这个地狱解救出去的。
可在经历过cathere那个疯女人将只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裙的她关进那个温度零下的黑屋后,即将被冻死的她再也不想有这些幻想了。
没有人来救她,也没有人在乎她,那时呼吸的每一口空气似乎都在让她的五脏六腑结结冰,胸口刺骨的疼痛让她终于清醒。
唯有自救,才是真正的救赎。
她不喜欢她的那些所谓的同学,一如他们不喜欢自己,算是两看相厌。
长时间的与外界隔离,这或许是导致她形成现在这般目空一切性格的主要原因,可在这次比赛中她瞧见了一名来自中国的男孩子,她口中的“花瓶”。
可她不想这样说的,但她却明白andersen希望听到的是这些话,她仿佛是他的一件艺术品,不容有任何瑕疵,应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真是变态。
……
贺清让回国后便是寒假,每日跟孟时九与霍奕两人玩的不亦乐乎,打球游戏刺激运动,让他完全忘记许下跟亓祁做朋友这件事,自然完全忘记,还要与她联系。
想起这件事是在除夕夜晚上,洗完澡后他打开电脑,有一则的教授发来信息。
说是上次去从英国回来后,他的手表忘在了酒店里,见物品贵重,酒店那边联系到了他,直接将手表寄到了他那里,说是开学的时候直接拿给他。
贺清让倒是将这茬给忘了,毕竟那一块手表他不甚在意,跟教授道完谢后,亓祁的模样突然在他的脑海里闪现。
他立马起身去找那张亓祁拿给他的便利贴,上面写的是她的邮箱,她的联系方式。
时间过去了好几个星期,贺清让却还是将邮件发了过去,里面大概的道了个歉,说了一下自己的状况,以及问了的一下她的近况。
邮件很快的就回复了过来,亓祁接受了他的道歉,邮件里跟他道了新年快乐,说自己很好奇他的新年是怎么度过的。
贺清让出于些许的愧疚,说的很详细,并邀请她有机会回国来玩。
两人之间的邮件往来一周一次,后来逐渐地开始频繁,两三天一次。
两人之间在生活上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但是亓祁很想知道贺清让的生活是怎样的,他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生活上的事情。
贺清让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成为亓祁独一无二的朋友,因着自己的承诺,他也十分乐意的去分享这些生活琐事。
而此时的他殊不知,自己生活中看起来了然无趣不值一提的小插曲,却是亓祁生涯里的快乐来源。
她喜欢听贺清让说他参加了许多场杳然无趣的酒会,他说他不准备继续向学术界方面发展,他的好友孟时九与霍奕在学校里谈了女朋友,他的大哥有了女朋友,是一名医生,十分温柔,家里人都很满意……
一个个方块字组成的一段话,却带着万分的温馨,承载着贺清让的喜怒哀乐,仿佛此时就像是贺清让站在她的面前,亲口跟她交谈一般。
汉字的力量真强大,亓祁单方面宣布这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这样的邮件通信持续了一年,他们是彼此的忠实听众,她的所有心思,都想跟贺清让说。
在她的眼里,贺清让是真挚且真诚的,是耐心又温柔的,是美好让她向往的。
这样的人居然是她的朋友,她一定是幸运的。
而亓祁的生活是万分单调的,跟他说的最多的是自己参加了什么样的比赛,获得了什么奖杯,除此之外,她告诉他,她不快乐,她想离开挪威。
如果她不曾见过光明,那她本可以忍受黑暗。
这是亓祁给他发的最后一封邮件,他们之间的联系终止在了六月。
他在邮件询问着她因为什么不快乐,可这封邮件却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回应。
17岁的贺清让刚开始以为她只是忙于竞赛,可时间到了八月份,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在此期间,他依旧每两天发一次邮件过去,落笔无一例外的是“盼早日回复”。
直至九月份开学后,他依旧没有任何亓祁的信息,两人的联系,就此中断。
而彼时在距离中国6891公里的挪威小镇上,一栋小屋里爆发了一场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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