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似在跟季寒舟开玩笑的话语,其实也是在警告闵使团,大邺虽然希望和平,但也不畏惧战争。
季寒舟1看邺帝心情还不错,追问道:“可是臣还有心愿未了”
此时邺帝已经转过身去了,闻言背对着季寒舟抬起手摆了摆:“有什么事带去边关一起办就是了。”、
季寒舟心中一动,邺帝的意思是,万一有朝一日他真的需要回边关,那么可以把云姝一起带过去。
季寒舟顿时有了底气。
他最怕的,就是和云姝分开,怕感情生分,也担心她和孩子的安全;
而现在,两国剑拔弩张,他说不定要出兵,兵权在手,更怕云姝和孩子被皇帝软禁,作为限制他的把柄
可现在邺帝话中的意思,这种可能几乎为零。
季寒舟就放心了。
一场晚宴结束,众人都看了一场好戏,有些意犹未尽;
当然,在群臣之中,看戏者有之,想要从中获利者有之,心怀不轨者亦有之
还有比较特殊的,身处暴风中心的。
比如阮宗。
阮宗因为罗蝎的擅自隐瞒,还有呼延塞雅莫名其妙的牵扯,对他们非常不悦。
晚宴结束之后,原本打算直接离开,但被邺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叫走了。
云姝也看到了,想到呼延塞雅有些愚蠢的举动,云姝有点担心。
怕邺帝对阮宗有什么怀疑,更怕阮宗真的跟闵梁有什么关系。
回去的路上,云姝一直心事重重的。
季寒舟见状,停下脚步按住她的肩膀:“怎么了?担心阮宗。
云姝有些歉意地笑了一下,“没什么。你别误会。”
季寒舟失笑:“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小气?”
云姝看他真的没有生气的样子,才道:“是有些担心,我就怕陛下怀疑师兄跟闵梁有什么牵扯”
季寒舟叹了口气,十分认真地说道:“云姝,有件事,我必须提前跟你说清楚。”
“什么?”
“关于阮宗”季寒舟看着云姝的眼睛:“如果阮宗跟闵梁没什么牵扯,因为今晚呼延塞雅突然说起他,而引得陛下对阮宗生疑,或者更严重,危及他的生命,那你放心,就算为了你,我保证不会落井下石,在我能力范围内给予帮助;”
“但是云姝,我i们也得先说好。”
季寒舟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他真的跟外族有什么牵扯,做出什么对大邺不好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不仅仅是出于我作为大邺兵马大元帅的责任,更是u不想你被他牵连。”
云姝抿唇:“你放心,孰轻孰重我分的清,若是爹爹泉下有知,自己的学生通敌叛国,他也不会原谅。”
季寒舟抬手揉了一下云姝的脑袋,“先别担心,或许只是我们想多了,也可能只是他和公主有私交。”
季寒舟反而安慰起云姝来了。
云姝心头松了一些:“嗯,先回去吧,明日差人去问问陛下找他什么事,先回去吧。”
云姝说完,转头给鸢儿怀里的宝儿掖了一下小被子。
云姝知道今日可能会有一场硬仗,所以一直让鸢儿照顾宝儿,小家伙也很争气,一直都不哭不闹的,天晚了就趴在鸢儿怀里睡着了。
这会儿已经睡得十分香甜,连云姝给他掖被子都没有醒。
季寒舟带着母子二人一起出了皇宫,坐上马车之后,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今日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把唐雨燕给解决了。”
云姝也是一脸的松快,听到这话实在没有忍住笑出了声:“还得多亏呼延塞雅帮忙。”
季寒舟无奈:“她可能对这件事只是一知半解,以为唐家的事情可以让你吃瘪。”
没想到云姝和季寒舟就等着这个机会呢。
其实之前,虽然邺帝表示了对云姝和季寒舟的支持,但是之后几次,季寒舟旁敲侧击想要邺帝的一句准话,或者一个圣旨,邺帝一直在回避。
毕竟对方是手握实权的丞相,邺帝就算已经对唐家很是不满,但还是有些忌惮。
现在好了,他们和邺帝都不用为难了。
事情是呼延塞雅挑起来的,跟他们可没有关系,邺帝也只是迫于无奈,唐家现在是有气没处撒,恐怕只能怪闵梁公主了。
相比云姝和季寒舟的轻松,阮宗那边的情况就棘手的多了。
晚宴散去之后,阮宗本打算直接走的,但被邺帝身边的小太监拦住了。
小太监一路带着阮宗去了御书房。
阮宗知道今天的过失,以及呼延塞雅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可能会引起邺帝怀疑,但也没想到会在晚宴结束之后,立马就被带走了。
走进御书房之前,沉稳如阮宗,也不免心中有些忐忑。
等进了御书房,就看到龙书案之后的邺帝。
邺帝垂着眸子,眉眼间还带着一些酒意,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表情倒是没有生气。
“爱卿来了啊。”
阮宗给邺帝行礼,邺帝摆摆手,开门见山道:“你认识塞雅公主?”
阮宗没想到邺帝会直接这么问,一瞬间背后升起一层冷汗,各种各样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最后,阮宗跪地:“回陛下,认识。”
邺帝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哦”了一声:“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阮宗现在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
他摸不透邺帝的想法。
若是说兴师问罪,看态度又很和蔼,但若是不找他麻烦,他跪下之后,邺帝也没叫他起来。
阮宗不确定邺帝知道多少,估摸着认识呼延塞雅这件事不可能隐瞒,于是便老老实实交代了。
“回陛下,世子上次与闵梁大战告捷,回京复命之后不久,不知为何闵梁公主就乔装打扮来到了京都,臣无意间与公主相识?”
邺帝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阮宗:“无意间相识?”
阮宗身子一顿,“陛下,臣确实心悦西南王妃。”
他喜欢云姝,云姝与季寒舟有那么一段,而塞雅公主又看上了季寒舟
阮宗在暗示,他认识呼延塞雅,并非是有什么阴谋。
“算是无意间吧,臣与王妃和世子都认识,塞雅公主找不到世子,便找上了我,于是有了几面之缘。”
邺帝“嗯”了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反而聊起另外一个人:“爱卿觉得罗蝎国师这个人怎么样?”
此话一出,阮宗的脊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了。
“臣看得出罗蝎国师狼子野心,并非善类,此次所图目的不小,今夜没达到目的,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邺帝又“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手指敲击着龙书案的一角,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好似敲击在了阮宗心上。
明明只是几个呼吸之间的时间,阮宗却觉得有些度日如年。
室内寂静无声,邺帝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朕知道了,塞雅公主瞧着有些刁蛮,怕是会惹出祸事,这段时间你就每日陪着公主去吧。”
阮宗抬起头:“陛下,此次负责使团接待的是世子”
邺帝眼睛眯了起来:“爱卿啊,你与使团交往过密了。”
只一句话,就让阮宗整个人都僵住了。
邺帝又道:“别紧张,朕知道,你对大邺,对朕都是忠心耿耿,只是有些事情交往过密,可以是因为一些大逆不道的原因,也可以是因为你与塞雅公主私交甚好,甚至是一见如故得看爱卿怎么选。”
阮宗突然就懂了。
邺帝到底是被罗蝎口中那两座城池吸引了注意力,或许还有些眼馋,舍不得到嘴的鸭子飞了。
阮宗其实是知道罗蝎会提这两座城池作为聘礼的事情的。
因为他原先对这个提议很满意,猜想邺帝肯定会感兴趣,或许会用季寒舟去换这两座城池。
他甚至都等着看好戏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邺帝确实想用人去换这两座城池,但不是用季寒舟,而是用他阮宗。
他不知道邺帝对他和使团之间的来往知道多少,或许邺帝根本不在乎,他现在在乎的,只是能用一句“交往过密”,逼着阮宗去招待公主,或许说是争取赢得公主喜欢,做闵梁驸马。
阮宗对呼延塞雅的不满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但他一步错,步步落,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于是只能选择暂时妥协。
“陛下的意思,臣知道了,臣会好好招待公主的,但陛下所想之事,最终还得看公主的心意。”
邺帝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爱卿的能力,朕很有信心。”
阮宗被从御书房放出来的时候,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被御书房外面的风一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察觉自己整个后背的衣服全都湿了。
阮宗一个人走出了皇宫,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望着不远处孤零零的马车,一时之间,偌大的皇城,他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有那么一瞬间,阮宗产生了一点儿动摇,他做这么多,究竟有没有意义。
阮宗在皇宫门口站了一会儿,上了马车。
身边那个不起眼的随从跟着上去了,从马车侧面拿出一个毯子盖在了阮宗身上。
“大人,夜里起风了,别着凉。”
阮宗闭着眼睛,突然道:“凌风,你累吗?”
被叫做凌风的男人愣了一下,看向闭着眼睛的阮宗。
阮宗继续道:“背负着失去兄长的仇恨那么久,你累吗?”
凌风低下头:“累,但除了报仇,还有什么能支持我走下去,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自己了,若是为兄报仇这个信念都放弃了,我也就死了,从心里死了。”
阮宗轻声道:“这样啊怪不得当初你能找到我这里,毫无保留地相信我,原来是因为我们是一类人啊”
凌风坐在马车的另一边,沉默了一瞬,道:“是,大人也是一样的吧。若是没了云姝这个执念,大人也就死了,从心里死了。”
阮宗低低叹息一声:“是啊,云姝是我最后的,唯一的,活下去的理由了。”
父母早逝,受尽屈辱,好不容易得到一个亦师亦父的长辈,还早早离世,只留下云姝
阮宗抬起手,捂住眼睛:“云姝云姝啊”
第二日一早,云姝早早的就让鸢儿去阮宗府上,想让她问问阮宗昨夜被叫去御书房有没有发生什么,若是需要帮忙的,不要客气。
但鸢儿很快就回来了。
“夫人,门房说阮大人不在。”
云姝皱眉:“这个点,早朝已经结束了,难道是又被陛下留在皇宫了”
鸢儿摇摇头:“不是啊夫人,门房说阮大人一大清早结束了早朝,回来换下了官服就出门了,门房说是去驿馆找塞雅公主去了。”
云姝一愣,怀疑自己的耳朵听岔了:“什么?”
鸢儿又重复了一遍:“去找塞雅公主了。”
云姝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和季寒舟都以为是呼延塞雅昨晚的话,让皇帝起了疑心,那更应该跟闵梁使团的人保持关系,怎么会还往上凑?难道他们猜错了?
云姝快步去了书房,跟季寒舟说了这件事。
“难道是我们多想了?陛下没看出什么?”
季寒舟沉吟片刻,道:“我估计,陛下是有了别的心思,可能是对罗蝎口中那两座城池动心了。”
云姝觉得太荒唐了:“所以陛下否决了用你去换那两座城池的提议,转而把目标转向了师兄?这这也太”
云姝难得觉得词穷。
因为这件事透露着一股古怪。
首先,阮宗和呼延塞雅看起来互相都很嫌弃对方,根本没什么在一起的可能;
其次,按照阮宗对自己的执念,怎么可能突然决定去做什么驸马?
这不是云姝自恋,而是事实如此。
另外,邺帝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不勉强任何人,那么阮宗如果不想,完全可以拒绝的。
除非
云姝和季寒舟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猜测。
云姝语气十分复杂:“难道师兄真的和使团的人不,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爹爹对大邺的忠诚毋庸置疑,师兄是完美继承了爹爹遗志的人,爹爹甚至说,他比大哥都像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
看到云姝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季寒舟连忙安慰:“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不如晚上直接去问问他?等他回来之后,我陪你去,直接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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