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穆大夫说,季寒舟真的很想陪她一直走下去那一瞬间,云姝的眼泪汹涌而出,一直以来强行维持的坚强分崩离析。
“季寒舟我们都不要放弃,好不好我们都不要放弃好不好”
穆大夫看到这样的云姝,或许是同为女人的感同身受,穆大夫十分同情她,也跟着红了眼眶:“夫人,您放心,世子在坚持,您给我一些时间,世子一定能挺过这一关的。”
云姝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这一路上或许哭过,流过眼泪,但都是克制的,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崩溃慌乱,但她不可以。
她必须清醒着。
为季寒舟求一线生机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毫无负担地哭出来。
云姝的眼泪好像没有尽头,鸢儿等了一会儿,看她没有停下的意思,害怕云姝再这么哭下去对身体不好,便带着宝儿去哄她。
宝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今天没有调皮。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季寒舟,瘪瘪嘴,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鸢儿小声道:“小少爷别哭呀,咱们是来哄夫人的,你要是也哭了,那夫人岂不是更伤心了?”
于是小小的人儿硬是把眼眶里的眼泪憋回去了,憋得一双大眼睛眼眶通红。
“娘亲,别哭,别哭。”
宝儿跌跌撞撞走到云姝身前,趴在她的膝盖上,仰起小脸看着云姝,伸出手费力地去抹云姝脸上的眼泪。
“娘亲别哭啦,爹爹醒来看到要心疼死啦。”
云姝低头,看到那豆丁点儿大的小身影,还踮着脚尖费力在她乱上乱蹭,自己明明也很想哭,还带着哭腔让她别伤心
云姝只觉得这一日起伏剧烈的心脏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云姝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好,好,娘亲不哭了,我们都不哭了,等着你爹爹醒来。”
云姝不哭了,休息了一阵,直到鸢儿抬着饭菜进来,云姝闻到香味,才觉得胃里一阵空虚的钝痛。
这才想起来,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她胃口不怎么好,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一些下去,她必须保留体力和精力。
吃过饭后天都黑了,鸢儿想劝云姝休息一会儿,但是云姝根本睡不着。
初一带着人去抓清荷,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只有一个同行的暗卫在刚刚回来了一趟,说清荷估计自己也知道这次行动漏洞百出,已经带人逃跑了,初一正在带着兄弟们追击。
“夫人放心,初一大人下了死命令了,一定要把人抓回来。之前入京路上世子被伏击,已经让人跑了一次,初一大人一直憋着一股气呢,这次绝对不会让夫人和世子失望的。”
说起来,当初季寒舟查到了清荷身上,本来可以直接抓人,都是因为又查到清荷和阮宗有联系,季寒舟怕明着来云姝夹在中间为难,这才没有轻举妄动。
季寒舟这个人,总爱说些狠话,但其实每件事,都非常考虑云姝的感受。
黑夜里,云姝合衣躺在季寒舟身边,轻声呢喃:“你就是太考虑我的感受了,那么多事,如果不是我追问,你都准备瞒着我自己解决吗?我在心里就这么担不起事吗季寒舟,你给我赶紧醒过来,我还有一堆账要跟你算呢”
云姝不知道自己是过了多久才睡过去,第二天早早的又醒了,醒来时头痛欲裂。
鸢儿知道云姝这样肯定是睡不好的,早早地准备了安神的汤药,只是一碗药还没喝完,初九就急匆匆进来了。
“夫人!初一回来了!”
云姝也顾不上喝药了,“腾”一下站了起来,险些掀翻了药碗!
“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初九摇了摇头。
云姝的目光瞬间暗淡下去,但嘴上还是说着安慰的话。
“没关系,哪有那么快呢……都是需要时间的……你让初一别那么着急,注意弟兄们的安全……”
云姝话还没说完,初九便开口道,“夫人,属下还没说完。虽然让他们大部队跑掉了,清荷也带着孩子走了,但他们很大一部分人都受了伤,跑不远的。另外,清荷身边,一个疑似巫医的人被初九抓住了!”
这可真是峰回路转,云姝一下子往前几步走到了初九跟前。
“你说真的?!”
初九点点头:“人已经带回来了,夫人叫上穆大夫,跟属下一起去拷问吧。”
云姝立刻急匆匆的叫上了穆大夫,迫不及待的去看那个抓来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季寒舟吉人自有天相,那个意外被抓住的,打扮很是古怪的人,还真就是为清荷提供毒蛇的西南巫医。
那人被抓住了,叽里咕噜一通说,云姝一个字都没听清。
但她似乎觉得这种语言很熟悉,像是西南那边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少数民族的语言。
这可让云姝急坏了。
她虽然生活在西南一段时间,但她本身还是出生在京都,哪里听得懂这种语言?
最后还是穆大夫低声说道,“夫人别急,我能听得懂一些。虽然只能简单交流,但应该没什么大碍。”
听到这里云姝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她站在一旁,焦急的看着穆大夫和那巫医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一通什么。
中途穆大夫给了初九一个眼神,初九立刻做凶恶状,还将身旁的佩刀抽出来半截。
那巫医吓得立刻跪地,虽然听不懂嘴里在说什么,但看他熟练磕头的样子,应该是在求饶。
之后又是一番交流,在云姝期待的目光中,巫医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乌漆抹黑的瓶子。
穆大夫接过之后,打开瓶子朝里面闻了闻,紧接着转过头对着云姝轻轻点头。
云姝眼神一亮,“这里面莫非就是解药?”
“据他所说是的。不过也不能完全相信他,不要直接用在世子身上。”
穆大夫话还没说完,初九立刻挽起袖子,伸出一只胳膊。
“剩下的几条蛇都被抓起来了,还被关在笼子里,就用我试药吧。”
穆大夫哭笑不得的看着初九。
她早就听云姝私底下抱怨了好几回,说初九这人武功高强,忠心耿耿,但有时候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于是一把拍下了初九的手:“哪里用得到你?把那蛇提过来。”
“不用我那要用谁?我立刻把人抓来!”初九斩钉截铁的说道。
穆大夫又是一阵无语,末了指着还跪在地上的巫医,“这不是现成的吗?抓过来咬他一口,哪怕这个药是假的,他也会立刻把真药吐出来!”
初九眼睛一亮,“好主意!”
说罢,立刻转身。
没过多久就一阵风一样,提着笼子来了。
不得不说穆大夫的警惕还是很有用的。
那巫医虽然和他们语言不同,但是一看到笼子里的蛇,瞬间脸色都白了,一边摆手一边呜呜说着什么,疯狂往后退。
但众人哪里给他退缩的机会?
立刻便有两个护卫上前将他按压在地上,初九小心翼翼从笼子中取出一条蛇,掐着它的七寸,凑进了那巫医身边。
那巫医吓得眼睛瞪大,嘴唇都泛起灰白,嘴里叽里咕噜对着穆大夫一通喊。
穆大夫解释道,“他说对不起,他刚刚耍了小聪明,真正的蛇药在他怀里,我手里这瓶。其中一味药是错误的,吃下去之后不仅不能解毒,还会立刻让中了蛇毒的人毒发身亡。”
初九听完这话,抽刀就想将他斩杀!
穆大夫又一次拦住了他,别着急,“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这回那巫医似乎听懂了,疯狂的摇头,穆大夫却是直接让初九拿起毒舌,让毒蛇咬他一口。
那毒蛇被人按住七寸,正是火冒三丈,它也不认什么主人,看到人类的皮肉,张口就是一咬——
瞬间,那巫医手上出现两个被蛇咬的黑洞,涓涓往外冒着黑血。
穆大夫干脆利落扣开他的唇舌,往里头塞了后面找出来的那瓶药。
云姝一直在旁,紧张的盯着那巫医的反应。
足足等了有一个多时辰,她眼睁睁看着巫医手上的伤口不再流出黑血,灰白的面色也转成了先前的颜色,云姝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药是真的。”
穆大夫也点点头,“我这就去给世子解毒。只不过……”
穆大夫语气顿:“世子中毒的时间已经快十二个时辰了。虽然有解药,但之后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个未知数,醒来之后受到损伤的身体还能不能复原……也不敢保证。”
云姝却在这个时候释然一笑。
“没关系的。能将他救回来,已经是万幸,我哪里还敢奢求那么多。”
云姝看着昏迷中的季寒舟,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就算他武功尽失,就算他以后有什么后遗症,大不了就是辞官回乡,我陪着他卸甲归田……往后就做普通夫妻,也是好的。”
云姝能想的那么开,穆大夫也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后续有什么不良的后果,云姝一下子接受不了。
如今万事俱备,穆大夫将封在季寒舟身上的各处大穴的银针都取了出来。
又将解药放到他嘴里,用水轻轻度化下去。
结束这一切之后,穆大夫轻轻退到了一旁,而云姝则是坐到了季寒舟身边。
她就这么盯着季寒舟,一动也不动,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她刚刚经历了差点失去季寒舟的痛苦,现在她想亲眼看着季寒舟醒来。
然而,就像穆大夫所说的,季寒舟中毒的时间太长,并不是那么容易醒来的。
云姝一直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季寒舟还是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这下子,穆大夫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每隔两柱香的时间就为季寒舟把一次脉,害怕自己影响云姝的情绪,愣是不敢表现出任何着急的样子。
倒是云姝,相穆大夫要平静许多。
“穆大夫,你不用瞒着我,他身体怎么样?还有没有醒过来的可能?”
穆大夫连忙道,“肯定是能醒来的,只是醒来的时间比我预估的要晚一些!夫人不妨再等等。”
云姝在这时候反而还抬起头,给了穆大夫一个略带安抚的笑容。
“嗯,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之前季寒舟跌落悬崖,卧薪尝胆,奔赴边关两年,才找到回西南的机会。
两年啊……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季寒舟都为她等了,现在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她有什么等不了的?
到了夜深之时,鸢儿带着宝儿过来看了一眼。
看到云姝平静的不像话,鸢儿心里还有些担心,但她仔细辨别之后,发现云姝并非伪装,而是真的在心平气和地等待季寒舟醒来。
宝儿也不闹了,似乎知道家里发生了大事,他不要鸢儿牵着他,自己跌跌撞撞走到云姝跟前。
宝儿双手扶在云姝的膝盖上,仰头自己仔细查看娘亲的脸上,好像没有泪珠,他像个小大人似的,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太好了,娘亲没有哭。”
他说完还伸出小手,费劲的摸摸云姝的脸,“宝儿在呢,娘亲不哭。”
云姝抬手覆盖住宝儿的手,让他的小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娘亲知道,娘亲会坚强的。”
宝儿和云姝亲昵了一会儿,又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趴在床边上,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季寒舟。
他歪着头看了半天,开口说道,“爹爹睡了好久哦,从昨天就睡到了现在,怎么还不醒来呀?”
云姝一愣。
是了,宝儿还小,他不理解他的爹爹昨天遭遇了多么危险的事情,也不理解现在昏迷之中的季寒舟,未来的路还一片迷茫,谁也不知道会何时醒来,更不会知道醒来之后……又是何等一番情形。
他只是知道,平日里喜欢带着他骑大马的爹爹,现在睡着了。
云姝望着宝儿,鬼使神差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宝儿。爹爹已经睡了太久了,你去叫醒他好不好?”
宝儿朝着云姝重重地点头,“嗯,宝儿这就叫醒爹爹!”
他说完,抬起小手,按住季寒舟搭在床边的手背,轻轻地摇晃。
“爹爹,爹爹!快起来,快起来,陪我玩呀!”
宝儿说完,看看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又偏头看看云姝。
云姝鼓励似的朝他点了点头:“再叫一次,再叫你爹爹一次。”
于是,宝儿又转过头。
这次,他略微想了想,换了一个说辞。
他轻轻摇着季寒舟的手道,“爹爹,爹爹快醒来呀,娘亲想你啦!你若是不醒来,娘亲就要去找别人玩啦!”
云姝听的哭笑不得,一时之间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着实是荒唐。
正儿八经的解药都没能让季寒舟立刻醒来,宝儿的这两句话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自己真是为难宝儿了。
这么想着,云姝便招招手,想让宝儿到自己身边来,准备抱他一会儿,就让鸢儿带着他去睡觉了。
只是双手刚刚穿过宝儿的腋下,还没将孩子抱起来呢,床榻上突然传来了一道十分虚弱,但又无比熟悉的声音。
“爹醒了。不许……让你娘跟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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