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去了上林宫,意味着宝珠公主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倒底非下面那些嫔妃所能比。不过细想并不意外,皇上一国之君,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见过,徐答应这般嗓子好听的,宫廷乐师里,单拎出来就能有数十个,倒也不出奇。
翌日到坤宁宫问安,徐答应姗姗来迟,那双眼又红又肿,不知昨夜哭了多久。在座的嫔妃们都等着看徐答应的好戏,昨日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谁见了都忍不住作呕,结果皇上随口问了句,压根没放在心上,岂不是可笑极了。
“徐答应今儿的病可算是好利索了。”姜贵人柔柔的一句奚落,惹得在坐的几个嫔妃忍不住笑出声,帕子掩住了唇角,却挡不住眼里的讥讽。
徐答应羞耻至极,她勉勉强强提了提唇线,忍住羞辱,白着脸色对姜贵人笑道:“嫔妾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姜姐姐关心。”
姜贵人捂唇,“不止是我,后宫的姐妹都关心徐答应的身子,徐答应要谢,可谢不过来了!”
徐答应脸色难看,却不敢讥讽回去,她入宫没多久,位份又低,姜贵人母家权势高,非她能得罪得起。
在坐的嫔妃津津有味地听着这场交锋,乐得姜贵人下徐答应的脸面,好好一场赏花宴,怎甘心平白给了徐答应做嫁衣。
请安离开坤宁宫,柳美人袅袅婷婷地走在前头,余光瞥见后面的人影,扶着妙清的手,笑得弯了腰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妄想飞上枝头,回去学学痴人说梦四个字怎么写吧。”
走在后面的徐答应听了脸色时青时白,被人羞辱了大半个时辰还不够,出了门竟然还要听那些奚落,徐答应从没如此受辱过,她掐紧了指尖,眼圈红得吓人。
这番情形,落入了陈宝林眼中,她看了许久,眼底竟露出了笑意,“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翠苏不解主子话里的意思,疑惑皱眉,“主子说什么挺好的?”
陈宝林收回眼,抬步迈出了坤宁宫的殿门,日头照到她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粉,整个人也要比前几日精神许多。
她笑着说,“有徐答应这个出头鸟,日后注意到我的人自然而然就少了。”
宫墙边探出翠绿的新柳,翠微不经意抬眼,神情一怔,不知为何,她竟觉得眼前的主子让她有些陌生。
……
明裳从那日赏荷宴就看出了皇上的态度,皇上对徐答应并没多大兴趣,不过宫里少有徐答应那样的好嗓子,于那位而言,也算是朝中政务乏累的疏解,是以,她料想,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召幸徐答应,倘若徐答应懂得进退,侍候得好,待他日有了皇嗣,在后宫里也好立足。但依着徐答应的性子,大抵是安分不了。
白釉梅瓶里的水溢出大半,月香捧着花篮进来,抬眼瞧见,惊呼出声,“主子!”
明裳回过神,手中提着的长嘴壶清水洒了桌面,淋淋漓漓染湿了她的衣袖。明裳若无其事地用帕子擦净了指尖的水,“别愣着,过来收拾收拾。”
主子心思细腻,从不会出这样的岔子,月香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是在想徐答应?”
毕竟今日问安,较往日也就多了徐答应这个显眼的人。
月香跟她太久,主仆二人早有了默契,明裳不说话,垂着眸子把玩指尖的丹蔻。
“奴婢觉得徐答应不足为惧,且不说徐答应性情比不上主子一半的聪慧,徐答应只有一副好嗓子能拿得出手,论美貌与主子可是天差地别……”
月香嘴甜,尤为地会哄人,明裳耐不住她把自己夸得天生有地上无,弯了弯唇角,指腹点她眉心,“行了,知道的是知道你在说我,不知道的,还是为是仙女呢!”
“主子可不就是仙女?仙女都不及主子一半的好看!”
主仆二人在里面说话,杜姑姑捧着御膳房的午膳进来,看见明裳湿了的裙裾,立即正起了脸,一板一眼道:“主子如此作态,实在失了祖上的规矩……”
杜姑姑本性虽好,却是过于刻板守旧,明裳不觉这位杜姑姑是来教她插花的,倒像极了入宫前的教养嬷嬷。她小脸一瞬垮下来,眸子微微一转,亲自接过了杜姑姑手中的食盒,“皇上政务繁忙,早朝到现在大抵还未用过午膳,我去一趟御前,劝劝皇上注意身子,切莫过多劳累。”
说罢,倒也不等杜姑姑开口,给月香使了个眼色,施施然出了内殿。
殿里,杜姑姑瞧着那位主子花蝴蝶般提着裙摆翩然而出,拧了拧眉梢,旁人未见地摇头叹息了一声。她曾侍候先太妃左右,对这宫中人心略识一二,这位主子性子如此跳脱无术,看似与后宫别的主子娘娘们与众不同,能入圣眼,她却不以为然,宓常在终究是年纪轻,少了些定性,日后怕是少不得吃些苦头。
……
日头升到正中,全福海拿着帕子擦了把颈后晒出的热汗,天儿热得厉害,他不过站了一会儿,脊背就湿了一片。
再过一月秋闱,皇上正与礼部商议个中细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该是用午膳了,皇上早膳就没吃几口,再耽搁午膳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全福海操碎了心,巴巴盼着殿门赶紧打开,好让御膳房把午膳送进去。
正想着,远远地九级汉白玉台阶下,翩翩上来一道清丽的人影,旁边伺候的小宫女撑了一柄素白缎面的油纸伞,伞面徐徐掀起,露出女子娇媚的面容。主仆二人上了台阶,全福海瞪大了眼看清,来人竟是宓常在。
非他惊讶,宓常在尚未侍寝时,就不曾到了御前,承了恩宠,也只叫宫人送过一回荔枝。这还是头一回,亲自来了这乾坤宫。
宓常在确实与众不同,不论是性情还是容貌,在这后宫里头都是拔尖儿。至少全福海伺候皇上这么久,从未见过皇上待身边哪个女人如此特殊过。
他赔上笑脸,亲自过去迎人,“奴才请宓主子安。”
没有十分的眼色,可坐不到御前大公公的位置。
明裳弯了弯唇,“今儿热得紧,御膳房做了石斛麦冬汤,给皇上解暑气正好。”
话音刚落,殿内的门打开,大热的天儿,六部几个官员擦着一头冷汗迈过门槛,全福海显然习以为常,乐呵呵地恭送几位大人,明裳退到外侧避开,待人都走了,全福海进殿通禀,不一会儿出来脸上笑意更加真切,“宓主子来得巧了,皇上还未用午膳。”
殿内前后槅窗半开,通着清凉的风,明裳踏进内殿,屈膝福身时,一眼先看见了金砖面儿上凌乱散着的黄娟十二开折子。不待男人让她起身,明裳弯下腰肢,将折子拾起,纤细的手指轻轻抚平云龙纹娟面的褶皱,捧到怀中,提起裙裾走上台阶,到御案前将折子摆到一侧,未多问一句,接着放下手中食盒,盛出两勺羹汤,动作行云流水。
女子红着容色,娇声软语,“晌午了,嫔妾得知皇上还未用膳,吩咐御膳房做了些解暑的汤水,皇上用些吧。”
李怀修靠着銮座,捻了捻拇指的扳指,凝着女子的粉面,黑眸微眯,“你今日这规矩确有些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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