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川话语一顿,有些幽怨地看向景珩,“你刚刚上一句,说的是什么?”
景珩面不红心不跳地扯谎,“夸你天才。”
看晏川还要说些什么,他接着开口打断,“先莫说这些,帮我五皇妹看看她的手。”
晏川瞬间收了折扇,连带着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也跟着一收。
“得罪了,五殿下。”他掀起萧来仪的衣袖,轻敲着她的臂弯处。
针扎般细腻的疼,让萧来仪没忍住微微抖了下手臂,她抬眼,恰巧撞进了晏川那双深邃的狐狸眼。
“小五妹妹,你的手脱臼后没能及时接上,不光骨有所磨损,连同周围的经脉都有些许扭转紊乱。”
“若想治,我需要替你拔正经脉,磨合损骨;这个过程极为煎熬,比刮骨疗毒更为痛苦,你能忍受得住吗?”
萧来仪望着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眸子,缓缓扯出一抹微笑。
年轻的圣医一袭黑色常服,眼底透露着一抹担忧。萧来仪曾见过军营里刮骨疗毒的将领们,便是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铁血男儿,都疼的红了眼眶,更何况她的旧伤,要比这还要痛苦。
她低头思忖,平静点头,言语中毫无怯意,“圣医放心治伤即可,不必在意我。”
萧来仪挽了挽衣袖,露出洁白的玉臂;她安静地躺在一旁的小榻上,“有劳圣医。”
景珩深深皱着眉;他凝视着安安静静的少女,她洁白的手臂上,那颗红色守宫砂格外醒目,宛若一颗红色宝石熠熠生辉。
心底说不出的情绪,杂乱无章,复杂的很。
起初他只是觉得有趣,明明恨着他,却又不得不与他笑脸相迎。可就是这样一个棋盘上随时可弃的棋子,却在努力地彰显自己的价值,都让他有些许动容了。
景珩自嘲一笑,他看向晏川,“轻一些,别伤着她。”
晏川敷衍点头,“放心,我可比你怜香惜玉。”
“你安心等着吧,有我在,小五妹妹定然能安然无恙。”
景珩幽幽抬眼,“你再叫一声小五妹妹试试?”
“小五妹妹,小五妹妹,小五妹妹!”晏川嬉皮笑脸,在景珩的拳头落在他身上那刻扯下帷幕上的丝带。
帷幕接着落下,将景珩那张拉长的脸遮挡在外。
晏川准备好了一切,再次看向床榻上安静的少女。
“小五妹妹…”
他欲开口,却被萧来仪抬手制止,“圣医莫再说了,你晚一刻,我便少了一刻学习时间,少了一分胜算。”
晏川深深蹙眉,“如果受不住就喊我,我随时停下。”
针灸的针尖被烧的火红,他玉指捏着针尾,飞快刺入萧来仪的手臂。
萧来仪咬牙,只觉手肘处如火烧一般;那火炽热,深透入骨,似是要将她的骨头熔断。
针尖深深刺入,要将骨头扎穿打碎一般,只觉筋脉都被拔着;那针每动一分,便觉手臂的骨头在被生生搅动,似是要与皮肉分隔。
刺痛和撕裂般的疼掺杂着,让萧来仪疼的出了一身冷汗;她咬破了牙关,浑身疼的颤抖,却强忍着一言不发。窒息般的疼,让她头晕目眩,恍惚之中又看到了那抹血色。
家人的尸首倒在血泊里,从前最爱的那片梅园被鲜血染红,皑皑白雪,也被染的泥泞,似是控诉着不甘和愤恨。
意识越发模糊,隐约之中似乎看到了满是伪善的容亦泽和郑德将领;他们眼底尽是高高在上的冷淡和漠视,毫不在意地看着这场悲剧;而他们却捧着家人的头颅献给背后之人,求取功名,加官进爵。
背后之人,看不清容貌;只是眼底的那抹冷光,寒入骨髓。
……
“景瑶,景瑶!”景珩掀起帷幕,看着榻上疼到晕厥的萧来仪,眼底隐隐透着心疼。
他冷冷地瞥了眼晏川,面上似笼罩着一层乌云,阴沉而病态,“你对她做了什么?”
晏川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愕,“景玄初你要不要脸?明明是你让我治的!”
“我是让你治,我让你将她疼晕了吗?”景珩沉声,满目尽是阴鸷。
晏川气笑了,“这么漂亮的妹妹,我能不心疼?”
“你心疼她,怎么不心疼我呢?你知道我为了拨正她的经脉花了多大力气吗?”
“她经脉受损,再不治会留下旧疾,以后都有可能再也用不了力!而且若是过程中差了一分一毫,她的手就废了!你以为好治啊,为了给她看病,我心疲力竭!”
他累的坐在椅上,看向萧来仪的目光也满是钦佩和怜惜,“你这妹妹也是争气,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姑娘,万蚁噬骨的疼,竟然一声不吭。”
景珩垂眸,他长身玉立,站在萧来仪身侧,眉眼之间流转着阴戾和担忧,若深渊般深沉,让人看不真切。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就没有什么能缓解疼痛的法子?”
“有啊。”晏川悠哉悠哉地品着茶,“麻沸散,喝下后陷入沉睡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景珩毫不留情踢翻了晏川的椅子,面色浮现阴沉的怒色,“那你为何不提前说!”
“你也没问啊!”晏川可怜地爬起来,“景玄初你有病啊!你踹我干嘛!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他看景珩眼底划过的那抹怒意,嬉皮笑脸道,“这麻沸散千金难求,药物用量要求极高不能有丝毫差错,需得现配;我今日身上没带着,不然定不舍得妹妹这样受罪。”
景珩冷冷瞥了他一眼,继续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女。
晏川眯眼,打量着景珩,“怎么,心疼了?”
“放心,我刚给妹妹涂了药,很快就不疼了,而且明日我就能配好麻沸散,小五妹妹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他看景珩仍不理他,继续找着话题,“景玄初,徐振贪污的事疑点重重,你可有查到什么?”
景珩转身,却未曾注意到,少女轻颤的指尖。
他拂袖,坐在晏川一旁,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那抹阴沉,“徐振之前,和陆首辅私下见过面。”
“你是说,花满楼那次?”晏川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日聚会盛大,所有权贵都赴约去了花满楼;趁此机会密谋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品了口茶后,放下茶杯,“郑德将军那儿,可有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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