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卿外派阿根廷的事儿定了,秦姐觉得温卿给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也知道她家里遇到的事儿不小,特意给她多争取了一点探亲假,让她回家陪陪父母。
再回来,或许就是一年后了。
没有人是绝对的坏人,也没有人是绝对的好人,人食五谷杂粮,就有七情六欲。即便是在职场上只看重利益的秦姐,也是有一点人情味儿的。
温卿回到家,院子里被撞坏的墙还没垒起来,砖块上还能看到温志国当时撞倒这面墙时留下的血迹。
可见当时之惨烈。
温志国身体状况好多了,脸上多了一些血色。“卿卿,你这刚走没多久,怎么又回来了,你别骗我,是不是之前回家照顾我时间太久,你领导不高兴了,把你辞退?。”
“没有,爸,我要外派阿根廷了。所以领导多给了我一点探亲假。”
王珍听到这话,也拿着菜从厨房出来,坐在温卿身边摘。“阿根廷在哪里啊?”
温卿拿出来温哲的世界地图指给王珍和温志国看,在南美洲的南部,真是远啊。
“那去几年?”王珍问。
“我们领导说,大概是半年到一年。外派期间工资是我现在的两倍。”
“那挺好的,那就和在滨海没什么区别,你在滨海工作也是一年才回家一次。这还能出趟国呢,我们卿卿真是出息了。”王珍喜笑颜开的。
温志国倒是心事重重,如果是没遇到家里的事儿,她要出去工作,他倒是没什么心里负担。现在他不免要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生病,家里突然遭遇经济困难,她主动要外派去挣钱。
温志国问:“是你主动要出去的?还是公司的安排?”
温卿看出了温志国的疑虑:“爸,是公司的安排,我们公司现在新设立了一个阿根廷公司,准备扩张南美市场,阿根廷是西班牙语区,我主修英语,辅修西班牙语,正好符合公司要求。而且外派给的工资还高,出去锻炼一下还能多学点东西。”
温志国这才解除了疑虑,“那倒是好事,不过要出去,国外是不是比我们中国要乱一些啊,你个女孩子,我总是不放心。”
王珍说:“有什么不放心的,有公司呢,也不是孩子自己一个人在那边。万事应该有保障吧?哲哲,你要向你姐姐学习,从小就敢打敢拼,谁能想打我们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还能出国。”
温哲放暑假了,在卧室的书桌上完成暑假作业。
温卿听王珍说这话,心里烦闷。她自幼受这种“卑微”教育,如今自己外派国外,母亲只觉得自己是有出息,还能多挣钱,完全看不到自己的不易。远离故土,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去工作,当真就是一件完完全全的好事吗?
她心里有委屈,温志国作为父亲,王珍作为母亲,母亲本应更心细一些,能体会孩子的不易,更会担心孩子的安危。而此时,还是父亲先想到的这些。
而王珍只看到的是能解决当下家里的经济困境,又能出国。
温卿说不寒心是假的。
自己从小就接受的王珍的这种“卑微”教育,现在眼看王珍又这么来教育温哲。她心里非常不快,气上心头,反驳道:“妈,我们这样的家庭,怎么了?你别总是这样说,很打击孩子对生活的积极性的,以后哲哲出去读书了,很容易抬不起头来。我们家是提供不了什么富足的物质条件,可是我觉得教给孩子面对生活的自信是必须要做的。”
温卿一口气说完这些就去厨房洗米淘米了,留下王珍目瞪口呆。
温志国指着王珍说:“你呀你,说话一直不注意。”
“我怎么了,都是我的孩子,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哪句说错了,本来就是实际情况啊。”
王珍丝毫不会觉得自己错了,温卿打开水龙头,流了好多水来淘米,好像是想冲淡心事。
吃完饭的时候,温卿在厨房洗碗,王珍进来低声问她:“和上次来家里的那个小伙子分手了?”
“嗯,分了。”
“嗯,妈是为你好,过日子和恋爱不一样,还是讲究一个门当户对的。”
温卿这样的女孩子在择偶上其实最“高不成低不就”。
她朋友圈里和她家庭条件差不多的也是村里女同学,要不就早早嫁人现在已经育有一子,看她们发的朋友圈对生活也很知足。
也有读了本科考回当地的,大多是进入体制或者当个老师,在县城嫁给同样是体制内的男孩子,日子也有滋有味,算是父老乡亲心目中的理想生活了。
而自己,家庭贫困,又一心想到更高的地方看一眼,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一直往外走,现在虽也算有点学识,也进了大公司工作。
在择偶方面,比自己学历低的家庭条件差的男孩子呢,她看不上,觉得没有共同话题。比自己学历高的、家庭条件好的男孩子呢,又担心人家看不上自己。
可不就是“高不成低不就”嘛。
如果不结婚呢?温卿这是第一次有这个想法。她怕孤独,可是也怕琐碎,自己的生活已经是够琐碎了,再加上另外一个人进来,还要想着处处不要拖累了别人,可不是让生活更辛苦了嘛。
她用抹布打了洗洁精一点一点洗碗上的油污,既然没有什么完美的爱情和婚姻,就不要强求自己“退而求其次”去选择一个伴侣。既然担心自己的家庭会成为别人的负担,那就独身养自己的家庭。
人嘛,凡事都是想通了就好。温卿心里有了可以不结婚的念头之后,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又有了新的出路。
她可以努力挣钱,以后自己在大城市买一间小房子,最好是可以看到大海,阳台上要种点花。每天早上在洒满阳光的阳台上喝一杯热咖啡,想想早餐是吃牛油果三明治还是吃水煮蛋和欧包。
或者养一只大狗狗和小猫咪,这样大家也都有个伴。
想想就觉得很快乐。
小时候总是听说,嫁人就是女孩子的第二次出生。
也确实有因为嫁的不错让自己跨越阶层的女孩子。
可是对于温卿这种嘴巴笨不会讲好听话,又不会利用自己容颜获得利益的女孩子来说,她的那点察言观色都用在为人处世的谨小慎微上了,此外真是半点用处没有。
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就不强求自己走这条路了。
努力学习,勤谨奋斗的意义便凸显出来了,不必强迫自己“以色侍人”来换取好一点的生活。可以靠自己的知识和勤奋换来财富,让自己过得不错。
温哲问她说:“姐姐,你要出国了?要坐飞机去很远的地方?”
温卿说:“对呀。你要加油,以后你也可以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不是有那句诗吗?‘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是苏轼的词。”
“是,姐姐希望你不要被当下的物质条件局限了自己的思维,你要相信,只要靠着自己的努力,将来你会拥有更多的,更好的东西,也会看到更大的世界。”
温哲乖巧的点点头。
邻居听说温卿要出国工作了,又在村里传开了,几个阿姨在温家喝茶话闲篇的时候说:“珍嫂,志国啊,你们两口子是怎么培养的孩子啊,这么优秀。老大都要出国工作了,老二学习成绩也优秀。”
温志国说:“我们哪里培养过孩子,这两孩子都是自学,我们培训班都没有给孩子报过,一是我们没那个意识,二是咱家也没那个闲钱。都是靠孩子们自觉。我们老大优秀,也影响着老二,老大是老二的榜样。”
温卿听着这些话,心里还是高兴的,被亲人认可的感觉还是很开心的。
陈珂最近吃睡都不错,就是总觉得睡不醒。像是精神头被抽离了,总是乏力,在空调房里一睡就是一天。方青也不知道他拉着窗帘干嘛,在客厅里踱步来踱步去,一天坐立难安的。
陈正不让管,说他都是个男人了,因为点感情的事儿还能想不开了?那如果真是这样,说明白白培养他读这么多年书了。都说读书能明智,如果因为情感失利就自暴自弃,那他糊涂,既不配做老师教书育人,也不配爱别人。男人如果不能做到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那还不如一个小鸡仔。
陈珂不是小鸡仔,但是他真的很想和温卿互相陪伴一生,这种失去的滋味应该是旷日持久的,不是一天两天就像拔萝卜一样带出泥就完事的。
他能重新生机勃勃,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习惯这种失去爱人的滋味。
陈珂最近虽过的不算如意,分开以后温卿就一点消息也没有了。微信没有删,陈珂给发过几次消息,温卿很少回,只有一次回复他了。
“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是。”
“那等你回滨海了,我们见一面吧。就当是朋友给你送别。”
温卿回到滨海后,飞阿根廷之前和陈珂只见了一面,陈珂拿出来一块金色的小佛放在她手心,“在城外的寺庙里给你求的,可以保你平平安安的。恋爱一场,不至于这点礼物都不收吧。”
温卿觉得这寓意好,高兴收下了,陈珂帮她带到脖子里。
温卿拿出来一个信封,里面是一万块。“之前你帮我交的手术费,谢谢。”温卿这个月发了工资就赶紧想着先还了陈珂,总不至于都分手了,还欠着人家的钱。
陈珂推到温卿面前:“你刚出国,要用钱的地方还多,你先用着,等你到了国外了,工资涨了再还我。我不是白白借你的,你回来给我带点阿根廷特产吧,好不好?”
温卿确实还缺钱,听他这么说,也犹豫着先把钱收起来了。“那我给你利息。”
陈珂没反驳,再反驳来反驳去,这丫头倔劲又上来了。
“到了国外,别和外国人眉来眼去的,有什么事多和我、还有公司的人联系,阿根廷的治安不比国内,晚上不要一个人出行,女孩子出门在外一定多注意安全。”
温卿乖巧得答应着,陈珂真是天使。把这样好的、能减少人间一半疾苦的伴侣推开,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温卿眉眼弯弯:“你别操心我了,你自己也要平安喜乐啊。”
平安喜乐,我们都要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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