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影独自上前,在老人的指挥下,弯腰轻松抱起一个五十厘米左右高的坛子。
“小伙子筋骨不错。”
苗阜全双手负背,跟在身后慢悠悠走出来。
许镜清看到江影抱着一个笨重的大坛子走路依旧十分轻松,也诧异了下。
两个多月前,他还倒在自家门口一副虚弱的半死不活的样子,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
江影看到许镜清惊讶的目光,心里有点小得意。
这下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可以刷新了吧。
从小到大,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出于兴趣他学了游泳,击剑,射箭等,身体的爆发力和耐力都是偏上。
而持续一年多的双感消失,不合理的饮食方式让他的身体素质下降了很多,当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的时候,他认识了镜清。
自从吃了她做的饭菜,身体恢复了,空闲时他又重拾那些运动。
现在的他已经达到了以前水平的八成,继续锻炼下去能回到巅峰状态。
“放这里。”
苗阜全指着天井里的一张石桌子。
许镜清看着那个坛子,心中浮起一个猜想,“苗老,这是您酿的酒?”
苗阜全昨天晚上回来后一宿没睡,他思虑了很多。
终于决定将这最后一坛酒打开。
本以为这坛酒要跟着他一起入土了,没想到在他蹬腿之前,还能了了心愿。
“你打开吧。”
他坐在石凳子上,抬头朝着许镜清示意。
“我?”
许镜清指了下自己。
“嗯。”
接着他又指挥江影,“小伙子,去里面橱柜的第二层拿个碗和量酒器出来。”
虽然不清楚苗老的意图,许镜清还是听话的小心翼翼拍开了坛子周边的黄泥封口,然后露出里面的一层牛皮纸。
刚才黄泥封口一拍开,许镜清就闻到了一股清凛甘爽的酒味,随着牛皮纸的揭开,那股柔和中带着霸道的味道扑面而来,还没喝就让人醉了三分。
“倒上。”
竹桶取酒器浅浅舀出一小半竹筒的酒,缓缓注入细天青色瓷碗内。
浅金色的液体随着微微晃动,让许镜清想起了琼汁玉液四个字。
“尝尝。”
苗阜全将那一小盏酒推到她面前,“然后说说和你自己酿的有什么不同。”
许四宝在闻到开封时的香味后,整个鬼身就颤抖不已。
此刻更是催促着自己的小玄孙,“快试试。”
许镜清浅浅咪了一口。
在舌尖接触到金色液体的瞬间,一股澎湃又柔和的力量席卷了她全身。
乡村田间的稻花香,大自然的奥秘之力环绕着她,最后经过岁月的沉淀,成为这一滴至清又至醇的液体。
这比她在赵老爷子那边喝到的那一杯还要奥妙。
“我的酒不管是年限,还是原料,还是酿造手法,都无法和这坛酒相比。”
许镜清酿的酒已经是上品了,但和面前这坛一比,就被衬成了渣渣。
苗阜人不是来听她的感慨的,他用手指点了点桌子。
“然后呢。”
“我酿的酒用了新糯米,但比您的这坛缺了一些回味,应该是酒曲的原因吧。您这酒用的不是普通米曲,而是红曲吧。”
苗阜全听后,微微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您这酿酒的水用的山泉水,所以才会在醇透中有着自然的甘甜。除了这些原料外,您在温度、下酒曲和发酵的把握上都比我更精准。”
听完她的话后就苗阜全沉默了良久。
三人静静坐着,唯有空气中的飘香。
他突然问:“你的酿酒技术自己摸索的?那做菜呢?”
“一部分祖传,一部分是我现在的师傅教的。”
“你知道你祖上的名字吗?”苗阜全继续问。
许镜清用余光扫了下自己的老祖宗,郑重点头:“知道。”
“他的名字是,许四宝。”
“咔哒”一声,苗阜全敲在石桌上的手指头停了下来。
他站起身,一声不发往着屋内走去。
许镜清与江影互视一眼,都安静坐着等他下一个举动。
很快,苗阜全从屋内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手心宽的木头盒子。
拨开上面的黄铜小锁,盒子被打开,里面静静躺着样被绒布包起来的东西。
“这个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许镜清不解的接过,打开绒布一看,竟然是两册用线装订书。
书页发黄卷边,一看就是有年头的老物件。
而让许镜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则是封面上的书名——《许记食经》,《许记酒术》。
“老祖宗!”
许镜清脸上出现了惊喜和震撼。
许四宝眼中全是怀念,这么多年了啊,没想到还有人留着。
但他的徒弟没有姓苗的。
“这两本,是几十年我根据父亲的口述誊抄的,原本已经被毁了。”
苗阜全叹息一声,“当时我父亲年岁已大,且身体不好,有一些部份缺失了。”
为此父亲至死都没放下。
“我无儿无孙,本以为这两份册子要陪着我一起去地下了。”
他看了眼许镜清,见她虽然惊讶但并不迷茫。
“看来我确实没找错人。”
“这样也好,了却我一桩心愿。”
许镜清问出来老祖宗的疑问,“苗老,我祖宗一共七个徒弟,其中两个是亲子,剩下五个中并没有姓苗的弟子。”
“没想到你这么清楚。”
苗阜人看了眼这个年纪可以当自己孙女的小姑娘。
“我祖辈姓纪,是许家祖师的第三个弟子。”
纪念?他那最擅长酿酒、制酱的徒弟!
他出事之前,纪念的儿子刚娶妻,难道他的后代中有女儿嫁了一户姓苗的人家?
“当年许家祖师出事后,纪老祖宗和其他几个师兄弟一心为他奔走,但那时候他们也已受了牵连,后来更是举家全部入狱。”
“除了纪老祖宗,其他三人全部死于狱中。”
听到这,许镜清忍不住看了眼老祖宗,见他脸上无悲,无怨,仿佛泥塑菩萨一样。
苗阜全说的很平静,那对他来说是千年之前的故事。
但这对老祖宗来说,却是亲身经历的。
她的老祖宗看着嬉笑怒骂,实则心里样样有数,他知道自己的弟子因他而死,就是多么悲伤难过。
“纪老祖宗虽然活了下来,但身体已是强攻之末,他将两本册子传给了后人便撒手人寰了。”
“而当初陷害许家祖师的人却并不放过他们,因此他们隐形埋名,更是将孙辈从妻姓。”
原来是这样。
自古以来,华国对姓氏的传承都十分重视,只有男方的姓才能一代一代传下去,为什么会有重男轻女,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而纪家为了保全两本册子,竟是连姓氏都不要了。
许镜清内心大受震撼。
老祖宗一直说自己眼光好,他的眼光是真的好!
“我们苗家祖训,就是要找被人救走的许家祖师后人,并把这两本册子物归原主。”
“为此,苗家一直在宁市开着小酒楼,直到几十年前那场浩劫。”
说到这,苗阜全把东西朝许镜清退近一点。
“本来我还担心明珠暗投,现在看到你,我就放心了。将这些东西留给你,我也能有脸面去地下和列祖列宗交代了。”
许镜清听的心酸,老祖宗,您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这么多人追随?
即使跨越了千年的时光,他们还坚守着。
自己,真的可以承担这份责任吗?
许氏第四代传人,这几个字,从没有像这么沉重过。
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她的手背上。
温暖的如同太阳,坚定的如同磐石。
她对上江影的目光,对方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而他眼中温柔的背后,还隐藏着信任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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