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村。
颜笑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没事儿就好,一个姑娘家别乱跑,世道乱。”
叮嘱完这一句,颜笑凑到颜大力和颜尔闻跟前,说话逗趣。
颜尔闻是村中教书先生,这一日颜家村的人来给他送中秋节礼的一直不断。
颜笑瞥了一眼堆在一起的中秋节礼,垂下眼眸,笑容也收了起来。
颜尔闻没有错过他眼中的艳羡,郑重问了两句,“老三,你就准备这样荒废下去?天天跟那些狐朋狗友来往,前途真的不要了?”
“我想要又如何,有韩臻在,我就算考中了进士,也不会给我出头机会。万一他趁机报复给我扣一个罪名连累到颜家,我还有何面目见颜家祖先!”
颜笑苦笑,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倒有了几分沉静。
“当初就不该让他入赘!这人耽误了妹妹一生。”
提起韩臻,颜尔闻一脸晦气。
“这些年为了避开韩家,咱们躲在这里,委屈你们了。以后会好的。”
颜大力听着两个弟弟说话,同样心中酸楚不是滋味。
“韩臻如今身居高位,应该不会和我们计较。当初上京为妹妹讨公道,让他颜面尽失,这些年气也该消了。”
韩翠音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瞅着三个舅舅的方向,若有所思。
“翠音,还好你回来了。你离开那天,长页镇发生了命案~”颜如意说了两句,神秘一笑,“想不想知道?”
“自然想!如意姐拿去买花戴吧。”
韩翠音取出一块碎银子,塞到表姐的手中。
“瞧不起谁呢!你以为我跟三叔一样,总偷你银子!”颜如意推了回去,“还好你运气好,没有遇到,镇上那些要过路费的人,被人替天行道了。”
“哦,那真是一件好事,官府找到凶手了吗?”
韩翠音不经意问道。
这次相当于是重生后第一次出手,她的心里也有些没底。
“怎么会!这是好事,镇上的百姓拍手称快呢。”
原来如此。
韩翠音心中有数,那些细微的功德,应该就是来源于长页镇老百姓的。
“只有之前常跟三叔混的那人和他堂兄弟逃过一劫,据说前几天他们一家子就搬走了”
颜如意说完,颜笑路过,恰好听到这几句。
“三叔,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韩翠音瞧着他的背影,似笑非笑说道,“三叔应该很庆幸吧,他的好朋友留了一条命。”
颜笑脚步一顿,匆匆进了堂屋。
“翠音啊,若是你三叔办了什么糊涂事,别跟他太计较!因为你娘,他受了刺激~”颜大力浅浅说了一句,没再多说,也跟着进屋。
随后,他匆匆跟了进去。
他的账本没有收好呢,可不能让老三发现端倪。
当年家逢巨变,颜笑真的以为颜家败了。
殊不知,在去京城之前,他与父亲便将家中财物转移,以备东山再起。
颜家放在明面上的财物,当年都用来赎回他们兄妹四人。
颜家莫名的气氛,韩翠没有当回事儿。
她坐在梧桐树下,渐渐又有了睡意。
“这丫头,睡了一天,怎么又睡着了。”颜如意只能认命地挥起蒲扇,为她驱赶蚊虫。
她上个月去外祖家住了一个月,回来后就见到一张大黑脸。
韩翠音早出晚归,她每次去小院子哪里都没有遇到人。
“这大黑脸,什么时候能消啊!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颜如意心头一跳,眉间染上忧虑,“不过一个月不见,怎么跟我生疏了,让我也不好具体询问,唉~”
她坐在韩翠音旁边自说自话,一张苦脸被王氏发现。
“大过节的给谁摆脸色呢!你当表姐的,要让着她一些,让你休息一会儿不是让你偷懒,还不过来端菜!”
颜如意赶紧跑过去帮忙。
韩翠音也是在这个时候清醒的。
表姐的话,她都听到了。
这些人对她来说,已经几百年未见,其中恩怨爱恨,也淡薄几分。
颜笑并没有找麻烦,仿佛那日破门而入想要打人的不是他。
除了颜尔闻的妻子儿女还在外家,颜家小一辈儿的没有赶回来,这一辈只有她们两个姐妹。
记忆中,这种节日,她不曾上桌。
这次,竟然变了。
仿佛前面那些年的磋磨都是一场噩梦。
各位长辈纷纷夹菜,韩翠音碗里的肉堆成小山。
见她眉眼弯弯,众人又开始投喂。
几百年来,第一次敞开肚子吃肉。
众人惊呆,王氏也劝道,“之前是舅母太刻薄,以后会改的。”
颜大力那边已经发话,未来的十个月要在韩翠音面前博得足够多好感。
有了亲情牵扯,这孩子总不能不顾他们死活。
“如意,去煮些消食药草,让你表妹喝上一些。”
这顿饭,吃出了其乐融融的氛围。
颜笑今日喝得有些多,脚步已经开始踉跄,他捡起地上一截枯枝,在院子里比划起来。
“余生寄梦青云上,世事皆如梦中花”
不过眨眼间,一首大气磅礴的七言律诗从他口中吟唱出来。
月下剑舞,其中悲怆也将韩翠音感染。
这是她那个游手好闲的三舅舅?
倘若有一日有人同她说三舅舅不再偷鸡摸狗,反而玩起了文人风范,若非亲眼所见,她绝对不信。
院中除了她们表姐妹,其余人皆面露悲色。
“蹉跎十几年,老三风骨犹存!”颜尔闻抹了一把泪,带着躺在地上的人回屋。
众人纷纷散去。
韩翠音回了房,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干脆带着那个有几道裂纹的木鱼悄悄溜进颜家。
梧桐树下,让她安心。
抱着木鱼窜了上去,找了一个结实枝干,盘腿而坐。
木鱼声音深沉,颜家众人眉目越来越舒展。
清辉相映,韩翠音敲着木鱼,进了玄而又玄的状态。
十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韩翠音的脸仍旧黑如炭,颜家人用了许多办法都无功而返。
自从中秋那日,颜家人见了她手里的木鱼,各个惊恐,生怕她步了生母后尘。
可惜他们无论怎样藏,怎样处理,那个木鱼都会回到韩翠音手里。
这十个月的时间,她已经修复木鱼上面一道裂纹。
平连山脉已经数月未去。
她的银钱暂时不缺,只要提升实力就好。
“这就是颜大力家,那个弃妇之女就住这里。”
墙外的谄媚声,韩翠音几百年没忘。
这一日,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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