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染醒来时，身边只有孙麽麽一人。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眸子里难掩失望。
孙麽麽知道她的想法，只是想起大夫诊断后的结果，不免在心里微微叹息。
“姑娘，先喝口水吧。”
她端了茶碗，小心翼翼的给苏染染喂水。
苏染染这才察觉身上的不适。
她嘴唇干裂，嗓子似乎也已经被抽干了水分，身上更是没有半点力气。
她也顾不上其他，就着孙麽麽的伺候喝了好多水，这才感觉慢慢好了过来。
“麽麽，我怎么了？”
孙麽麽叹了一口气，“姑娘跪了三个多时辰便晕了过去。老奴本想带姑娘离开，可那老虔婆偏不让，说是要跪足一天一夜才行。”
说到这，她忍不住咬了咬牙。
苏染染听着，脸上也全是愤恨，“她……她这是恨不得我去死。”
孙麽麽闻言，脸上也是一片冰冷。
这么冷的天，老太太这么做就真的是想要苏染染的命。
“那……君哥哥呢？君哥哥不管吗？”
苏染染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
她很害怕从孙麽麽嘴里听到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孙麽麽也猜到她的想法，柔声道，“公子事务繁忙，只要天黑了，才将将回来。一进门，便将姑娘你抱了回来，还请了大夫。”
说到大夫，她顿了一下，快速看了一眼苏染染，而后继续道，“姑娘身子弱，夜里还是发了烧，还好大夫开了药，很快也就退下来。”
苏染染听完，心里好受了不少，道，“现在什么时辰，君哥哥去衙门了吗？若是没有，麽麽，你去请他来一趟。”
孙麽麽闻言，脸色有些不太好，劝道，“这个时辰想必公子已经出门，不如，等晚间回来了，再请公子过来？”
苏染染不肯，“从前，我但凡生病，他总是陪着我的。这次定然也一样，麽麽，你快去一趟。”
孙麽麽见她坚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唉，姑娘昨夜晕倒，大夫把了脉，说姑娘没有身孕。老太太那头生气，已经下令禁足。如今老奴也出不来碧落阁了。”
苏染染闻言，顿时瞪大眼睛，“她……她当真要逼死我不成？”
“君哥哥呢？君哥哥怎么说？”
比起老太太，她更在乎夏君贤的反应。
孙麽麽有些不忍，“公子闻言，似乎是有些难过。不过并未说什么。”
见苏染染的神色带上凄然，她连忙补充，道，“不过老太太要说姑娘您禁足的时候，公子还是开口反对了。只是……”
“老太太强势，公子也是没办法。还……”
“还什么？”苏染染咬牙问道。
孙麽麽道，“她大概是真的恼姑娘你假孕的事情，便说不许公子和两个小主子来偷偷看你。”
“我没有假孕！只是还未到时间！”苏染染不甘道。
孙麽麽无言。
这辩驳其实无用，大夫诊过脉，夏老太太自然相信大夫的话。
苏染染忽而冷然一笑，“我本以为，在这个夏家，我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林知南。却没想到，这夏家最可恶，最应该对付的，竟然是那个恶婆子！”
在背后撺掇这两个孩子同她离心，明里暗里的不许她同孩子亲近，如今，更是连见都不许她见了。
好！好！好！
本来，她不想对付那个老婆子的，如今倒是逼得她不得不动手。
苏染染的手狠狠地抓住孙麽麽的手，攥得紧紧，黄白相间的脸上满是力气，“我要她死！”
孙麽麽心头一凛，随后重重点头。
怪就怪夏老太太欺人太甚！
她家姑娘金尊玉贵，岂是一个乡下婆子能够随意欺辱的？
就算苏染染不动手，此番，她也不会放过夏老太太。
苏染染此时的恨意，几乎达到顶点，哪怕是面对林知南，她都不曾爆发出这样浓烈的恨意。
夏君贤是她选定的夫婿，这夏家终归也要是她和她的孩子的。
反正夏老太太已经上了年纪，就不必再活着碍眼了。
……
揽月阁。
林知南醒来后，收拾一通便按着计划去了北门。
此时，北门也正是热闹的时候。
城中的富户都在施粥，而北门这里的尤其多。水汽伴着烟火在空中升腾，烟雾缭绕的，竟有一种误入仙境的错觉。
只是，等看清北门真实样貌后，林知南的心不由得一紧。
北门逃难而来的灾民的确多，这么多的灾民，京兆府自然不敢放人进来，只是在外头铺设了不少帐篷，用来暂时安置。
可帐篷却哪里够？
灾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有条件的，也给自己搭了帐篷，更多的则是什么都没有，只能一家人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北风呼啸，刮得人脸生疼。
林知南只是呆了片刻，便觉得寒气不断地从脚底侵袭而来，四肢百骸都跟着冷起来。
她都这样，那一直呆在寒风中的众人又如何？
“那是什么？”
林知南指着人群中的一处问道。
曲屏抬眼看过去，就见到那处，有两个青壮年正抬着一个人往外走去。
她抿抿唇，道，“天气太冷，有的人扛不住。灾民们便自发组织人，将那些尸首抬出去。也免得……”
林知南的身子狠狠晃了一下。
曲屏忙扶住她，道，“姑娘，要不回去吧？这外头太冷了，您可还怀着身子。”
林知南微微摇头，声音有些干涩，“去施粥的地方看看。”
她有想过北门的情况会恶劣，却着实没想到会到这样的程度。
城门这里都这样，那在城门之外呢？又有多少人扛不住这样的寒冷？
这一场大雪，她谋划了许久，听到之前的捷报时，她很是高兴。
高兴的是，她谋划的一切都没有出错，顺利洗脱了太子表哥上辈子的污名，还连带着帮太子表哥提升了仁名。
可眼前的一切，却像一个巴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
她将这一切看的太过功利了。
在她的眼里，人命到底算什么？是一笔又一笔可以量化的功绩吗？
不该是这样的。
不能是这样的。
林知南缓步走过人群，一眼一眼的从人群中扫过。
她看到步履阑珊的老人，看到抱着婴孩的母亲，看到冻得小脸通红的孩子……
一个一个，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她不该轻视的。
先前做的那些，不够，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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