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珝垂眸看了眼自己袖子上拽着的小手,正要喊她松开,没想到她想拉他进屋。

    “你别站着不动,我拉不动你。”苏心瑜用力扯了扯,“走呀,咱们进屋说话。”

    院中人多,有些话不宜当着大家的面说。

    男子动了动后槽牙,到底还是随她进了屋。

    一进屋,再度想喊松开。

    只见她松得倒及时,下一瞬见她反手关了门。

    屋外。

    闪电速度最快,闪身过来将耳朵贴到了门上。

    寒风、冻雨与惊雷心照不宣地也过来,在闪电身后,也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四人齐刷刷的,动作一致,步调亦一致。

    陆炎策见状直摇头,却也挪了步子。

    门上贴着四个耳朵,他们人高马大的,已然没了他的位置。索性他人小,直接蹲下身,将耳朵贴在了下端。

    屋内传出说话声:“你我昨夜同床共寝才过去,今日你就要出家,陆承珝,不带这样玩弄人的。”

    玩弄?

    玩弄!

    四位侍卫齐齐瞪大了眼,这不是他们认识的公子啊。

    中间两人最为忙碌,脑袋前转后转,还与底下蹲着的陆炎策眼神交流。

    屋内。

    陆承珝察觉屋外贴了几只耳朵。

    “闭嘴。”

    苏心瑜背对着门,不知有人偷听,继续道:“昨晚你要我睡你身边,今早你竟然说要去寺庙出家,传扬出去……”

    她抿了唇,豁出去了:“别人会以为你有问题,男人有问题,这种传言最要不得。”

    陆承珝被气到。

    气得肺疼。

    忙不迭地按住胸膛处的箭伤,无言以对。

    苏心瑜缓了语调,温温软软地问:“出了家是四大皆空的,你不想报仇了?”

    他这是将生死看开了,不想继续活了么?

    别呀。

    届时陆家人如何处理她?

    后果很严重的!

    念及此,她抬眸看他:“你若出家,你家人会以为我这个妻子不称职,亦或惹你厌烦。夫君,咱们一起努力向前看,好不好?”

    陆承珝喟叹:“确实挺厌烦的。”

    “你?”

    苏心瑜漂亮的眼眸瞪圆了。

    陆承珝温声:“我去寻人,不是出家。”

    嗓音罕见地少了几许清冷。

    苏心瑜按了按还在狂跳的心口。

    还好,还好。

    他不是不想活了。

    屋外,琴棋端着早膳过来,看到主屋门口滑稽的一幕,不禁问:“你们听什么呢?”

    门口五人连忙若无其事地散开。

    挠头的挠头,相互击拳的击拳,就是无人回答她。

    屋门打开,苏心瑜转头与陆承珝道:“我也想去。”

    她得看着他,以防他出家。

    他若真要出家,她便告诉主持,自己是他的娘子。娘子都跟来了,说明六根不净,不能出家。

    陆承珝没应答,抬手示意琴棋将早膳端进去。

    夫妻俩甫一落座用膳,陆炎策便凑上来。

    “老五,我也想去,最近被关在府中太久了。”

    陆承珝一道寒凉的眼风扫去。

    陆炎策立时改了口:“五哥,求你了,我真的很想出门。”

    “需经得你爹娘同意。”陆承珝淡声。

    “我这会子就回去与他们说。”

    话落,小小的身影一溜烟跑远。

    裴沛珊听闻儿子想跟陆承珝出门,倒也没反对,只说:“莫给你五哥添麻烦。”

    “知道了。”

    陆炎策将算数本丢到桌上,一把抓走弹弓便跑出了璟竹院。

    此刻的陆承珝与苏心瑜已经用好了早膳,出了清风居。

    “咱们此刻就出发么?”苏心瑜疑惑,“不等等你堂弟?”

    “不等。”

    陆承珝嗓音很淡,冷风一吹便散。

    他本意就没想带旁人。

    既不想带身旁的她,更不想带陆炎策。

    就在他们说话时,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子,面容憔悴,眼眶泛红。

    她对着苏心瑜道了一句:“我还挺羡慕你的,夫君身体弱成这般,去哪都带着你。”

    “何意?”苏心瑜问。

    女子目光拂过苏心瑜的面颊,顾自走了。

    整得苏心瑜只觉得莫名其妙,更何况,她也不认识她。

    遂侧眸问身旁的男子:“她是谁,说的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随她。”陆承珝提步而行。

    “老五——”

    陆炎策蹦着跳着跑来,嗓音极其兴奋:“我来了——”

    陆承珝脚步不停。

    委实头疼,身旁多了个冲喜新娘,现如今连老八也莫名其妙地粘来。

    陆炎策生怕陆承珝不带自己,跑得那叫个快。

    眨眼就跟上了夫妻俩的脚步。

    “你不能出门么?”苏心瑜好奇。

    “能是能的,就是前段时日我轻轻打了夫子一顿,爹娘罚我禁足。”陆炎策坦诚,旋即拔高嗓门,“那夫子讲课不咋地,还打瞌睡,我拿弹弓击他没错吧?”

    苏心瑜一噎,不知如何接话。

    三人到了前院。

    经过一处亭子外,苏心瑜看到几个少女在笑。再瞧一眼,原来亭子那边远远走过一位戴着面纱的少女,脚步匆匆,身影很快不见。

    到了车上,她忍不住问陆承珝:“你妹妹为何戴着面纱?”

    在自己家里也戴着面纱就有点奇怪了。

    方才那几名少女大抵是在笑陆承珝的妹妹。

    陆承珝没回答。

    苏心瑜看向对面坐着的陆炎策,只见他对自己摇摇头,她便抿唇不再问。

    马车疾驰,直奔京郊。

    中午时分才抵寺庙。

    在小沙弥的带领下,陆承珝一行前去用了斋饭。

    膳堂内,周遭皆静。

    一道用膳的有不少香客,全都安安静静地用着斋饭。

    苏心瑜与陆炎策心里有颇多疑惑,皆压着不问。

    待用罢斋饭,一行人出了膳堂。

    陆炎策率先开口:“老五,你是来寻了然大师的?”

    “嗯。”陆承珝脚步不停,熟门熟路地往禅房行去。

    他们到时,禅房内一高僧转着手中佛珠,正闭眼打坐。

    听闻声响,高僧缓缓睁眼,见到来人也不吃惊,对陆承珝抬了抬手,示意他落座。

    “施主来了。”

    陆承珝颔首致意,掀袍盘腿坐下,侧头对苏心瑜与陆炎策道:“去外头等我。”

    两人应声离开。

    禅房内,了然大师道:“施主受伤之事,贫僧略有耳闻。”

    陆承珝直接道:“请大师帮我确认一番,我还有多少时日,身上所中之毒究竟为何毒?”

    了然大师把上了陆承珝的脉搏,只片刻便神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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