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他看了一眼甘棠,然而甘棠始终在低头淘米。
许应又站了两秒,在甘棠再次看过来的时候,他终于离开了。
这是许应第一次见甘棠生气。
他以为甘棠说她生气了,过两天就好了。
然而甘棠这气特别的长,一直到四月过去,五月到来,她还在生气。
她生气不会不理他,只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双眼明亮地看着他,“哥哥哥哥”地叫他。
她还是会喊他哥哥,简短又没有半分愉悦。
饶是黎耀阳,也看出了不对劲,问他怎么把甘棠惹生气了。
许应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甘棠会生这么大的气。
他知道自己去找许识永是冲动,但他确实只想把那柿子树要回来。
“许识永把她的柿子树铲掉了,我去找他要树,甘棠找来了……”
“啊?甘棠妹妹这就生气了?”
黎耀阳一脸的不可置信:“甘棠妹妹脾气那么好,怎么会这样就生气了呢?”
“她找过来的时候,许识永正拿铲子打我。”
“那她不应该气许识永,啊不是,你爸吗?”
黎耀阳一个没注意,也跟着许应把他爸的名字给叫出来了。
到底是小辈,他不是许应,这样直呼一个长辈的大名,不太好。
两人说着话,甘棠从远处走过来。
这些天,因为甘棠生气,她不去许应的教室找他,偏偏甘棠参加了个物理竞赛培训,每天最后两节课,她都在竞赛班那边,下课时间比放学时间晚了二十分钟。
甘棠没告诉他竞赛班在哪儿,许应只能在车棚里面等她。
“甘棠妹妹!”
看到甘棠走近,黎耀阳对着许应挤了挤眼睛,得意地喊了甘棠一声。
甘棠弯着唇,“耀阳哥哥,你还没走啊?!”
说完,甘棠才看向许应,“哥哥。”
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
“嗯。”
许应应了一声,看着她上了车,然后才骑上车。
甘棠和黎耀阳在前面,她问黎耀阳物理竞赛的事情,许应跟在两人身后,心底的烦躁和不适再一点点地放大。
唉,甘棠生气的样子,一点都不可爱。
到了学校门口,黎耀阳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许应在她的身后跟着,回去的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
一直到那个拐角路口,许应才开口:“甘棠。”
听到他的声音,甘棠刹了车,停了下来:“嗯?”
“想吃蛋糕吗?”
“不想吃。”
说完,她抬腿重新踩在了脚踏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甘棠停好车后就进屋里面把书包放下,然后拿着保温杯接了点凉水,一边喝着一边进了厨房。
最近的晚饭都是甘棠做的,许应每次说他来做的时候,她就会问他“哥哥的作业做完了吗?”“哥哥离高考的时间还有很多天吗?”,诸如此类。
许应压根就没办法从她这些问题中坚持自己做饭。
晚上吃完饭,许应强行收拾餐具。
甘棠还没有开口,他就先看着她:“甘棠,生气可以,但是这样生气不可以。”
听到他这话,甘棠眼睛又有几分红了。
“别哭,是我的错。”
“哥哥怎么会有错,哥哥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
许应说不过,只好先把碗筷端进厨房洗了。
出来的时候,甘棠在做作业,他走过去,也继续做作业。
屋子里面安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外面的风声。
邺城的五月渐渐开始热起来了,不过这房子通风好,晚上并不是很热。
高考渐近,许应最近的作业其实不多,各科任老师更多的是布置他们复习。
九点不到,许应就把作业做完了。
甘棠还在做卷子,她做的是物理竞赛的卷子,大概是有些难,做的比平时的卷子慢了些。
许应一边背单词一边看着她,见她终于把卷子做完,他抬手压住了她拿课外书的动作:“甘棠,和哥哥聊聊。”
甘棠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抿着唇:“哥哥想说什么?”
“告诉我,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他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甘棠眼睛就发热。
她低着头,虽然还没有眼泪流出来,但视线已经有些花了,开口的声音也带了些鼻音:“哥哥骗我。”
许应听到她这声音,喉间就涩了起来,“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别哭,抬头看着我好不好?”
甘棠抽了下鼻子,抬起头,眼睛是红的,眼泪就在眼眶边缘盈着:“你说过会陪我去北市上大学的。”
“我什么时候说不陪你去北市了?”
甘棠眨了一下眼睛,眼泪从她的下眼睫滑下来,她抬手擦了一下:“你去找那个人,如果你没有躲开那铲子,你还能高考吗?”
说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我不只是生气,我还害怕,害怕哥哥离开我,害怕又剩下我一个人。”
她害怕再次站在那冰冷的医院太平间里面,爸爸妈妈离开后,她没有家,是许应哥哥给了她家,可是如果许应哥哥也出事了,那她的家在哪里?
甘棠不想哭,可是她一想到那天自己看到的那一铲子,她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
她拼命地擦,那眼泪却像是跟她作对一样,不间断地掉了下来。
最后还是许应看不了,拿了纸巾给她,“我知道错了,甘棠。”
他低头擦一一地擦掉她的眼泪,看着她认真又郑重地向她保证:“我答应你,我以后都不会再做这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中的事情。”
他说完,将她抱进怀里面,像小时候奶奶哄他一样,一下下地抚着甘棠的后背哄她:“甘棠原谅哥哥这一次好不好?”
她缩在他的怀里面,那么小的一团。
许应想起那天暴雨蹲坐在他家门口的甘棠,好像也是这么小的一团。
爷爷去世后到现在的四年多,许应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那么鲜活而实在地活着。
这个世界上,会永远都有一个叫甘棠的家人,想他好,盼他喜,愿他平安顺遂。
甘棠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半晌后,她才应了一声:“好。”
许久之后,她从他怀里面抬起头,看着他,那样卑微地恳求:“哥哥别扔下我,我真的害怕一个人。”
许应浑身一颤,他转过头,少年的双眸也渐渐地浮起了水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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