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顾宴晨也没有想到,除了上学,她的女儿上班也是一把好手!
工作一年,就要升经理了!
多少大学生毕业一年,还只是小职员呢!
原本她觉得,这个女儿算是养废了。
那段时间,她费尽心思为女儿奔走,找来老师和同学,找来专门做教育的人,女儿却不听妈妈的话,不但对妈妈大吼大叫,还离家出走,伤透了她的心。
顾宴晨对这个女儿原本已经不抱希望。
没想到峰回路转。
听子阳妈妈说,子阳见到她的女儿了,在制衣厂上班,子阳说,女儿不但是销冠,还处理过很多棘手的问题,刘总极为看好她,同事们也都很信服她,刚好销售部经理跳槽了,大家都推举她的女儿当经理,刘总也最看好她的女儿,等到了下周一,女儿就要升职了。
她的女儿,果然是最优秀的!
顾宴晨觉得自己又可以扬眉吐气了。
偏偏又想到女儿太骄傲,不会谦让,顾宴晨觉得,作为母亲,自己应该为女儿做点什么。
于是,她去了陆小雪上班的制衣厂。
“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
许久未见,顾宴晨都快认不出自己的女儿了,记忆里那张熟悉的脸,已然褪去了学生时代的稚嫩,眉目清冷,眼神睿智,那一身得体的着装,傲然挺立的肩背,还真有几分小领导的架子。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上班。”陆小雪道。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自觉地,顾宴晨对着女儿撒娇,那副娇憨的样子,好像两人的身份和年龄颠倒过来。
“你去干什么?”
“哎呀!我看看你们的工作环境。”顾宴晨笑得合不拢嘴,“看看我就放心了。”
陆小雪没有多想,由着顾宴晨跟着她走进了办公室。
却没有想到,这一行为,间接导致了后面一系列变故的发生,进而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陆小雪第一次怀疑起了命运。
在她十四岁那年,有个大师给她卜了一卦,说她命里多磨难,其中就有说过她的母亲。
现在回想起来,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只记得大师用了一句话形容——
成也此女,败也此女。
陆小雪是不信命的。
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让陆小雪渐渐动摇了。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生活正常运行,没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发生,可顾宴晨一出现,就给她带来一系列莫名其妙的烦恼,只要是顾宴晨沾手的事,都很难有好结果,再有把握的事,都会变得一团乱,甚至看见顾宴晨,陆小雪都会觉得不妙。
难道,真的有“克星”这一说?
坐在办公室的椅子里,听到刘总任命陆小雪为销售部经理,顾宴晨不自觉地仰起脸,眯起眼睛,浑身克制不住的兴奋。
“啊哈哈哈哈!”
冷不丁的一阵大笑,在办公室幽静的气氛里显得非常突兀,众人忍不住拧起眉头,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这唐突的笑声,竟是陆小雪的妈妈发出来的!
她咯咯地笑着,像是八百年没有听到这样的好消息,笑得整个人都要原地飞升了。
又看向旁边的陆小雪。
发现陆小雪也拧着眉头看着身旁的顾宴晨,跟他们一样莫名其妙,只是眼底有些锐利,像是警告。
“她不行啊,还是让别人干吧!”
顾宴晨眼珠一转,轻轻迎上陆小雪的视线,她还维持着谦卑的姿态,已有细纹的脸上带着受宠若惊的呆萌,看得出她在努力压抑着兴奋,只需要一句恭维,就会绽放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她这是找回当初的优越感了?
“让陆小雪当吧!”刘总说,“陆小雪最是心思活络,性子也沉稳,我相信她能干好。”
“哎呀!她不行!”顾宴晨夸张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看着刘总和一众职员,眉飞色舞兴奋地说,“你们年龄都比她大,经验更丰富,她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还是让有经验的人当吧!”
“年龄小也不妨碍她有能力啊!”
杜玉芳坐得离陆小雪最近,她蹙起眉头,看看一脸淡然的陆小雪,又看看得意忘形的顾宴晨,只觉得这两人,看起来不像。
装得过火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头,有的不屑地瞅着顾宴晨,有的看都懒得看她,个别女职员更是毫不掩饰眼神里的嫌弃。
她女儿也只是个打工的,有她说话的份吗?
顾宴晨的过度谦让,让刘总也收起了笑容,他打量着顾宴晨,见顾宴晨虽然努力做出谦卑的样子,神情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优越感,好像不知天高地厚,心里顿时生出不喜。
没有人说话。
会议室里只有顾宴晨浮夸的笑声。
一阵豪爽的笑声之后,顾宴晨不自觉地又仰起脸来,她歪着脑袋,看向了坐在陆小雪旁边的杜玉芳,摇头晃脑地说:
“我瞧着她不错,还是让她当吧!”
杜玉芳一阵倒胃,不屑地收回视线。
从杜玉芳开始,顾宴晨挨个抬举,微胖的身子在椅子里扭啊扭,她瞪着一双小眼睛,看向一个人的时候,脸上是夸张的笑意,声音也是夸张地吹捧。
“哎呦!她也不错,诶你看,人家那个谁,瞧着也挺不错的,都不错,还有他,我觉得你们都不错呀,哈哈哈哈,都比我女儿强,还是让他当吧,诶你看,她也不错,哈哈哈……”
这妈是来捣乱的吧!
顾宴晨越说越得意,声音浮夸,表情更浮夸,身体在椅子里扭啊扭,像是要将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卑微全部发泄出来。
直到——
那张浮夸的笑脸看向神色阴郁的阮梦玲——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我当了!”
说着,阮梦玲左右看了看,见大家不感兴趣地各自窝在椅子里,没有人跳出来反对,心中顿时得意,她轻蔑地昂起了下巴。
顾宴晨的反应慢了半拍,一张笑脸看向了下一个同事,刚要开口继续推让——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
浮夸的笑容慢慢地僵在脸上,摇头晃脑的动作也在两秒钟之后暂停,即将出口的话硬生生被阻断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就那么哑住了……
石化了一般,顾宴晨定定地坐在椅子里,身子也不扭了,就像突然之间被人打了一闷棍,猝不及防地呆住了!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顾宴晨。
阮梦玲勾起唇角,瞅着顾宴晨,神情里渐渐流露出讽刺。
本来脸上就没有二两肉,这么一笑,愈发显得阮梦玲颧骨很高,面相十分刻薄,二十出头的年纪,愣是像三十好几。
足足迟钝了三秒,顾宴晨的睫毛才轻轻颤动了一下,慢慢收起脸上僵硬的笑容。
正常情况下,大家不是应该互相推让吗?
如果每个人都推让一次,她再顺势接下,那样才是实至名归,可现在,那女的不说二话就接下了,丝毫没有继续推让的意思……
顾宴晨怔愣着,慢慢看向阮梦玲的脸。
那是一张瘦得脱相的脸,微卷的短发就像戴了一顶帽子,因为脸太瘦,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看上去非常突兀,那过度消瘦的脸,像极了常年吸毒所致,说她刚从戒毒所出来,也不会有人怀疑。
阮梦玲也看出了顾宴晨的窘迫,歪着脑袋笑盈盈地瞅着她。
让她臭显摆,这下笑不出来了吧?
阮梦玲专治各种臭毛病,不管是臭显摆还是吹牛逼,亦或是虚伪客套、假意谦让,碰到阮梦玲,那就是碰到了克星,阮梦玲不会惯着任何人。
顾宴晨又扭头看向陆小雪,发现连女儿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鄙视,目光沉沉的,透出股冷漠。
自以为是的结果,就是打了自己的脸。
脸很疼。
火烧一般的疼。
但话是顾宴晨自己说出去的,总不能再收回来。
讪讪地收回视线,顾宴晨低下头,任凭失落的情绪在胸口蔓延。
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都是普通人,有的同事还承担着养家糊口的责任,可任凭原生家庭再普通,父母再没本事,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真是长见识了。
见过打骂孩子的,见过跟孩子要钱的,见过怂恿孩子攀高枝的,甚至见过嫌弃孩子没本事的,唯独没有见过跑来阻止孩子升职的!
这妈不是亲生的吧?
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没有跑来阻止孩子升职的。
该不会是小三上位,记恨原配生的孩子,或者原配的孩子比自己的孩子优秀,所以出来搞破坏吧?
几道打量的目光便落在了窘迫中的顾宴晨身上。
顾宴晨不懂这目光里的深意,只觉得没有善意,好像还有几分赤果果的嘲讽,不由得涨红了脸,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垂到最低,仿佛这样就能遮掩自己愚蠢的事实。
这副傻愣愣的懦弱样子,也不是当小三的那块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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