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云衍走后,我去洗了个澡。

    看着浴室地上大把大把脱落的头发,我愣了一会儿。

    然后用纸巾把它们全都收集在一起,包好,冲进了马桶里。

    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做化疗会掉头发,但我想着,总不可能一下子就掉完吧?多少得有个过程。

    距离我变成个光头,至少也得一年半载的。

    没想到啊,居然掉的这么快。

    看着那些被冲走的头发,我突然想起容云衍刚跟我告白的那一天。

    他这个人,傲娇的很。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早就对我起了心思,还以为他早恋了。

    因为他靠近胸口的口袋里,一直藏着一缕女孩子的长头发。

    我发现了好久了。

    于是我直接去问他:“是三班的孙梦欣的吧?”

    容云衍气哼哼的推了推我的脑袋:“孙你个头,那头发估计是我不小心掉的。”

    “你头发有这么长啊?”

    我用手比了个长度,那是女生长发才可能有的长度。

    “……那估计是班主任刘老师,上周我去问她物理题了,沾上了吧。”

    我努努嘴:“那刘老师还挺厉害,隔着一层衣服,把头发掉到你最里面的口袋里了。”

    容云衍恼羞成怒:“那就是我妈的。”

    “阿姨是卷发哦,你那个是直发。”

    “那就是家里的吴妈。”

    “……吴妈染棕色头发了,你那根是黑色的诶。”

    容云衍被堵的脸色绯红,瞪着眼睛看我。

    我在脑海里把跟他有交集的女生都搜刮了一遍:“反正你肯定有喜欢的人。是五班的顾婷婷?还是七班的王慧?难道是二班的孟小琳?诶呀你告诉我嘛,我帮你追!”

    我当时是真心想帮他的。

    他藏着那缕头发,每天都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谁都不让碰。

    但是迟迟没见到他带我去认大嫂,我真替他急啊!

    没想到容云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你怎么就不猜猜,这头发是你的?”

    我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想通了:“……所以你真没早恋啊?”

    我有点失望。

    到手的大嫂飞了。

    我还想以后有了大嫂,能教教我化妆呢。

    容云衍又好气又好笑,刮了刮我的鼻子:“恋是真的恋了,早也挺早的,但你没猜对人。”

    我那个急啊,每天都要逼问他未来大嫂到底是谁,情书也不收了,男生跟我搭话我也没工夫理,天天缠着他问。

    容云衍那段日子心情莫名好了很多,天天过的优哉游哉的,我要是问的紧了,他就是一句:等我考上首都大学就告诉我。

    我可努力了,高考的时候也发挥的很好,如愿以偿的考上了首都大学。

    谢师宴的那一天,我喝了点酒,晕晕乎乎的。

    容云衍背着我,慢悠悠地沿着小河往家走。

    我趴在他背上,吓唬他:“云衍哥哥,你再不告诉我的话,我就到处去说,你暗恋我,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觊觎自己妹妹的变态。”

    容云衍却很高兴:“那你去说啊。”

    “你别以为我不敢。”

    容云衍故意激我:“我真觉得你不敢。”

    我这个人,你敢用激将法,我就敢应激,当即开始上头:“你放我下来,我现在就说!”

    谢师宴结束,小路旁来来往往的都是同学和老师。

    听见我嚷嚷,有人停下来问:“云衍,你妹妹要说什么?”

    我直接从容云衍背上滑下来,大声威胁他:“这里都是熟人,我可真说了啊!”

    “你说呗。”

    我酒意上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大喊道:“大家都听着啊,容云衍他不是人,竟然暗恋自己的妹妹!!”

    我也没想到,我嗓门那么大,一条小路上的人纷纷停住,回头看我们。

    容云衍还在激我:“声音太小,听不见。”

    我更气了,用尽所有力气大喊:“容云衍他喜欢我!他、喜、欢、我——”

    我把调子拖得老长,试图报复他对我的隐瞒。

    然后,我的嘴就被堵住了。

    最后一个“我”字,拖了好长好长的音调,最后却戛然而止。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这个吻开始变得有些深入,我吓得一激灵回过神来,用力推开了他。

    我又惊又怒:“你干什么?!”

    容云衍只是笑:“傻子。”

    那天晚上,我们没回家。

    他带我去了山顶上看月亮。

    月亮很大,很皎洁。

    在月光下,他郑重地拿出了那根一直被他贴身藏在心口位置的头发,然后跟我表了白。

    他说:“棠棠,做我女朋友吧,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我用我的生命保证。”

    容云衍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我们在首都读大学的那段时光,是我最开心最甜蜜的日子。

    他会骑车穿越大半个首都,只为来给我送一个我最喜欢吃的烤地瓜;

    我不爱喝水,总是咳嗽,他就想着法的“骗”我喝,又是给我炖梨汤又是给我榨果汁。

    周末出去玩的时候,他永远背着我的那个粉色保温壶。

    过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哄我多喝点水,只要我喝了,不管我提出多么无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我。

    他是真的有在好好保护我。

    也是真的用他的命来践行诺言。

    五年前的那一天,他依旧背着我的粉红色保温壶,开车带我去海边玩。

    在沿海的高速路上,遇到了一个逆行并且刹车失灵的大卡车。

    我们的车跟大卡车一起从路边的悬崖滚落,坠入大海。

    千钧一发的时候,他扑了过来,用他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我。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警察告诉我,在那场车祸里,只有我活了下来,容云衍和大卡车的司机都失踪了。

    或许被海水卷入了海底,又或许被洋流冲到了别处,但——

    已经过去太久,错过了黄金救援时间,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过得浑浑噩噩,木愣愣地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就连容云衍的爸妈在悲伤之余也会来劝我:“棠棠,云衍不在了,你得好好活着啊。”

    是啊,我得好好活着,我得帮容云衍照顾二老啊。

    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他们才是最难过的那个。

    我强撑着自己,照顾容云衍的父母两年。

    两年后,警方找到了我,告诉我他们找到了容云衍。

    他没死,他被附近村子的一个渔民救起来了,因为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所以这两年一直在渔民家生活,并且……马上要跟渔民家的女儿结婚了。

    那个渔民叫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他姓苏,他的女儿叫苏冉冉。

    后来,在警方的帮助下,容云衍回到了容家。

    他忘记了之前的所有,只用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摇头:“对不起沈小姐,我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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