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借口,但是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
她们娘仨是去县城。
去县城的路上,徐玉珠问她娘:“娘,你跟我爹吵架了?”
徐玉珠从未见徐茂山发脾气。
徐茂山最疼爱徐玉珠姐妹俩,对待儿子和孙辈们也慈祥。
所以这次的事,肯定是很严重,才令他失态。
徐玉珍摇头,道:“不管咋地,都是你爹做错了。他是男人,不该赌博喝酒。”
“咱们家的田地还没租出去,他一个月就花费六吊钱,哪来的银子去喝酒?”
“他是想考功名,但也没必要那般疯狂。”
“万一他考不上呢?岂不是白搭?”
“我看,咱们这辈子指望不上他,你们也别指望他了,咱们另谋出路。”
徐茂山这种人,除非你有权势有财富,否则不值得他尊敬。
而且,现在不是流行读书人吗?
徐茂山读过几年私塾,有功底的人,总会被人称赞,说他读书有造诣。
可是在徐家,却没人提这茬。
徐玉珍觉得徐茂山读书不够用心。
这次的事,她也不怨徐茂山了。
毕竟,徐茂山是个孝子,不敢冒险,不敢把自己陷入困境。
“嗯,爹是糊涂,不该赌钱。娘说的对,咱们不指望他了,我们另外再找营生。”徐玉珠道。
徐玉珍欣慰拍了下徐玉珠的胳膊,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徐玉珠不吭声,沉默继续往灶间去。
徐玉珠想不明白,徐茂山怎么变了模样,变得像换了个人似的,他不是这样的,他是好爹。
他对徐家所有人都好。
这么想着,徐玉珠心情舒畅了不少。
中午,吃饭的时候,徐茂山突然问:“我昨夜梦魇了,你们可曾瞧见我半夜翻身?”
大伯娘吓了一跳。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徐茂山又问:“你们没瞧见?”
“大哥,你做梦啦?你晚上没翻身。”
大伯娘抢先回答。
她脸色煞白。
她不敢让人知道这件事。
徐玉珠看出点端倪。
她娘也看出了,但是她装作没看出来,依旧忙碌着手里的活计。
大伯娘松了口气。
她想,这样也好。徐茂山没瞧见什么,也没发现啥,大概会忘掉此事;等徐茂山娶亲之后,他便会忘掉梦魇的事。
只要没人提及,谁都会忘掉的。
大伯娘放宽了心。
“玉珠啊,娘昨晚也梦魇了,你可曾瞧见?”徐玉娇问徐玉珠,声音有些颤抖。
徐玉珠微怔。
她摇摇头,表示她没注意,也不知她娘梦到了什么。
大伯娘松口气,笑着道:“娘,您肯定又想我爹了。”
她的笑僵硬在脸上。
徐玉珠没说什么。
徐玉娇的眼眶红了,眼泪滚落下来。
她哭着对徐茂山道:“爹,你若真惦记我娘,就别惹她生气,我娘年纪大了。”
徐玉娇这话,是在劝说父亲。
“你闭嘴!”徐玉珍呵斥她。
徐玉娇抽噎着不敢再说。
大伯娘瞪她一眼,骂道:“吃个屁的醋,赶紧干活,磨蹭什么!”
这是骂徐玉娇懒惰,不帮忙烧火。
徐玉娇委屈极了,却也不敢反驳。
吃过了饭,大伙各自去田里忙活。
大嫂王翠花去了地里。
她是个勤劳的女人,每天早晨都去田里拔草,顺便割猪草,晚上又要煮鸡鸭,喂牲畜。
这样忙忙碌碌过了几个月,徐茂山的腿疾终于好全了。
他的腿疾已经二十三年没复原过。
二十五岁,徐茂山考试。
他考了四科,均通过考核。
考试结束后,他高兴坏了,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徐家村的学堂在镇上。徐茂山在县城租赁了房子,搬出去住。
因为县城离得远,徐茂山又是个孝子,怕妻子担心,就告诉妻子,他去县城念书。
他这么做,是想摆脱掉徐家人,免得被缠上。
徐茂山走了之后,徐家顿时清净不少。
大伯娘没有了丈夫的支撑,渐渐失去了底气。
徐家分家之前,徐家老太爷是家里的顶梁柱,家业由他掌管,每年有十贯铜板的固定进项。
大伯娘和徐茂德,是徐家唯二的男丁。
大伯是读书人,徐茂德在县里开了间药铺,生意不错。
大伯是家族里的老实人,徐茂德却是个精明鬼。
他贪婪、虚荣、狡诈,甚至有点阴毒。
徐茂昌和徐茂国不愿意听大伯的吩咐,所以大伯对这两位弟弟存了戒备之心。
大伯娘不敢违背徐茂德。
徐茂德是徐茂山的亲弟弟,比徐茂山高一级。
徐茂昌和徐茂国虽然不服大伯安排工作,但是,大伯威胁他们要将他们赶走,徐茂德兄妹只好乖乖听话。
徐茂昌跟着大伯学习经商。
大伯娘却喜欢做针线,平日在家没事做就织布补贴家用。
这样一家人过得倒也算平静。
只是,徐茂春、大郎他们几兄妹都长大了,大丫、二丫也出嫁了,徐家的男娃都成了孤儿。
大姐徐玉珍也嫁人了,还是当初大伯娘看不上,觉得徐玉珍脾气差,不讨男人喜欢的那户人家。
徐家的女人不仅没了底气,连孩子们都瞧不起她们。
徐茂春、徐茂华、徐茂杰都是读书人,徐秀英和徐秀梅也识字懂理,唯独大堂哥徐志强是个混混。
大堂哥最小,才七岁。
徐玉珠记得很清楚,这个堂哥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因病夭折。
他们兄妹从未享受过兄弟姐妹的疼爱。
她还记得徐志强是饿死的。
徐志强不会烧饭,又胆子怯懦,常常挨打。
他爹嫌弃他蠢笨,打累了就扔掉他。
大姐徐秀梅在大堂哥出生时,偷跑去镇上玩,不料被徐家的邻居撞见,邻居报官抓人,大姐被衙役扭送到县里衙门,被衙役判处流放岭南。
徐家人闻言,慌了神。
这么远,他们怎么把大女儿找回来呢?
徐茂山跪在衙门求情,说大女儿是被人拐骗去岭南,并非大女儿自己犯法,希望大伯能网开一面。
大伯不愿意。
“我们徐家祖坟都埋在岭南,她要是死在岭南,岂不是连累咱们的祖宗遭殃?”大伯冷漠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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