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不亮,顾喜喜被张婶拍醒,还没醒神嘴里就被塞进一片冰凉的橘子。

    张婶笑吟吟念着,“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顾喜喜嚼着橘子问,“今天没事,怎么不多睡会儿?”

    以往开年时,顾扒皮都要带着顾喜喜出门拜年。

    顾大爷、顾二爷是顾扒皮的长辈叔伯,顾老三是平辈。

    这三家亲戚每年初一早晨都是要互相走动的。

    可今年不一样,顾喜喜与顾大爷、顾老三两家早已默认断亲,走亲戚的流程自然也就省了。

    顾喜喜觉得有些冷,扯起被子还想继续睡。

    张婶却推了她两下,“别睡了啊,新衣裳我在炕上给你烘热了,你赶紧穿起来,再打扮打扮,差不多就有人来拜年了!”

    顾喜喜一怔,“谁来拜年?”

    她在村里不是已经没什么亲戚了么?

    张婶满面喜色道,“我也不知道都有谁,不过我估摸着来的人不少。”

    她捏着橘子往外走,边叮嘱道,“赶快起,别等我出去你又睡着了!”

    顾喜喜已然睡意全无,她坐起来穿衣,满心疑惑。

    自己辈分低、年纪轻,能有什么人来拜年?

    而且张婶还笃定今日来的人不少?

    张婶拿着一只剥开皮的蜜橘,家里每间屋子都跑遍了。

    石头、慕南钊、老郎中、骡子来福,马儿风驰。

    就连最不喜欢柑橘气味的小花,也被张婶按住,被迫添了几下橘子肉。

    达成了大吉大利人物,全家人几乎是同时走出房门。

    顾喜喜出现时,让人眼前一亮。

    今日张婶亲自动手,给她梳了个双环垂挂髻,用红色绒花装饰。

    顾喜喜身上穿了件枣红色缀白色兔毛边的小棉袄,下系松花绿织金马面裙。

    虽然是红与绿的搭配,却丝毫不俗。

    反而在她身上衬托出一种平时看不到的娇艳俏皮。

    石头惊叹道,“喜喜姐今天好漂亮!”

    顾喜喜故意斜觑着他,问,“只有今天?那我平时不漂亮么?”

    “漂亮!”石头咧嘴笑,“喜喜姐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跟我娘亲并列第一!”

    顾喜喜好笑道,“挺会说话的嘛。”

    她边说,边拿出几枚小小的锦囊,先给了石头一个,“压岁钱,来年茁壮成长,好好学习。”

    顾喜喜的锦囊紧接着给老郎中、张婶。

    “婶子和师父辛苦这一年了,我给二位拜年,祝你们来年身体康健。”

    最后轮到慕南钊。

    顾喜喜将锦囊递给他,微笑望着他说,“祝君所得皆所愿,顺遂平安。”

    慕南钊看着顾喜喜的眼睛,片刻,伸手接下锦囊。

    “多谢。”

    小孩子眼尖,石头已经发现每个人的锦囊好像装的不太一样。

    他这一包明显装的最多最满,也最重。

    石头捏着锦囊左看右看,抓耳挠腮,好奇里面硬硬的究竟是什么。

    顾喜喜见状,笑说,“都是自家人,你们就打开看看吧。”

    话音刚落,石头已经第一个拆开了。

    “钱!好多钱!”

    石头的锦囊里装满了铜板,难怪看着鼓鼓囊囊的。

    张婶的锦囊里是块一两重的银锞子。

    老郎中的锦囊是一枚冬虫夏草。

    顾喜喜笑说,“怎么样,还喜欢么?”

    石头捧着钱袋欢呼跳跃,“喜欢,太喜欢了,我要存起来,等下次货郎来村里!”

    挑货郎担子里的东西大都卖一文钱。

    虽小孩子而言,这满满一锦囊的铜板,绝对算巨额零用钱。

    老郎中捧着虫草两眼发直,激动的胡须颤颤巍巍。

    “虫草啊,真正的冬虫夏草,虫与草相结合……宝贝啊……”

    张婶则笑中含泪望着顾喜喜,感动的说不出话。

    她在顾家做了近二十年,第一次收这么大的新年红包。

    也是她此生第一次摸到这么大块的银子。

    再联想到喜喜之前说赚了钱要孝敬她,要给她养老。

    张婶看着银子,内心更多是“吾家有女出息了”的自豪和欣慰。

    只有慕南钊的锦囊还没拆。

    顾喜喜便催促他,“你不拆,是怕我给你的不合心意?”

    “怎么会。”慕南钊低眸将锦囊打开。

    他的锦囊看上去最干瘪,摸起来没有硌手的东西,肯定不是银子也不是铜钱。

    大家屏气凝神的注视下。

    慕南钊手指伸进去掏了掏,勾出的竟是一根纸卷。

    石头好奇张望,“这是什么呀?”

    慕南钊看了眼顾喜喜,见她笑眯眯望着她,便动手将纸卷展开。

    那是一张窄窄的纸条,上面有字:

    “收到这张纸的人,顾喜喜需无条件答应他一件事。”

    年节前,为了准备新年红包,她可是绞尽脑汁想到每个人的需求喜好。

    其中以慕南钊的红包难度最大。

    给他银子吧,多了顾喜喜给不起。

    给少了,人家堂堂贵公子,这不是羞辱人么?

    顾喜喜实在想不到送什么好,最后关头硬是挤出了这件礼物。

    她上幼儿园的时候这么干过,写在小卡片上。

    虽然是一件可能连小孩子都嫌弃幼稚的礼物。

    可放到古代,或许还算新颖?

    慕南钊凝视着纸条,一动不动。

    顾喜喜有些心虚地笑道,“这可是我用心准备的。”

    慕南钊侧目,“用心准备?”

    “嗯!”顾喜喜点头,“是不是很惊喜,很喜欢啊?”

    慕南钊单手将纸条原样卷起,抬头转向她,“字太丑了。”

    语气嫌弃的不行,纸条却被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收入袖中。

    堂屋正对门口的长桌摆了顾扒皮的牌位,香烛、贡品若干。

    顾喜喜进门先点燃三根线香,恭敬地拜了拜。

    早饭过后果然有客人陆续上门。

    除了关系要好的秦大嫂一家,还有其他人。

    有些是带孩子来拜谢陈先生、并送上束脩的,另一些则围着顾喜喜说笑不停、态度热络。

    原本在顾扒皮去世后门庭冷落的顾喜喜家,一跃成为全村最热闹的地方。

    这样的情形从初一持续到了初五。

    顾喜喜对原因心知肚明。

    大家要么想从她这得到“种粮食的秘方”。

    要么跟秦大嫂一样,想跟着她干。

    但这些人没有秦大嫂的决心。

    他们在观望,观望顾喜喜的动向,也观望村里其他人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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