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游戏,开始( 32 )
……
“我听说那范溪死了。”
“啊?”
“听说是疯了,枪也砸了,制服脱了扔地上,肩章也掰断了,跳进水库尸体都找不到。”
“嗐,可怜。”
“有什么好可怜的,要不是他们,我女儿也不会得病……”
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涟漓躺在仅仅铺了一层床单的铁床上,声音入耳,毫无反应。
重新修好的结界封住了侵犯,却也封住了眼光。
领导阶层像井底之蛙一样,在岌岌可危的高楼上自信大笑。
一天,亚虫人人间蒸发一样无影无踪。
一天,不知哪里传出消息:亚虫人群龙无首,死灰复燃后集体死亡。
一天,城中病人病情逐渐好转,疑似产生抗体。
一天,最后一位病人康复出院。
【叛乱分子将执行死刑,成功处决后关闭结界,恢复经济运转。】
……
那一天,漫天烟花,人山人海。
涟漓站在那个曾经被授予荣誉的看台上,双手被反绑,做狼狈囚徒。
涟漓看着底下人们冰冷的眼,睫羽微颤,颤碎半抹阳光,不远处空洞的枪管正对着自己的左胸口。
眼神穿透金色光束,落在总统那苍老面庞上,他眼中写满欲望。
枪管发出空气炸裂声,涟漓被弹药冲倒在地……这女孩躺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板正的,躺着,直视天空中被风吹散的白云。
她白衣如雪,胸前血肉模糊,身下深蓝色的血液缓缓流淌成一大片的触目惊心。
蓝玫瑰在盛开,人群中好像有炸弹爆炸,议论声烦杂吵闹。
他们都说蓝血是可怕的东西,只有总统和她身边的那几人,眼睛是饿狼一样的饥渴。
涟漓的身体在渐渐愈合。
她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好像在嘲笑他们的无能和自大。
此时,除了涟漓,谁也没有发现那姐姐顶端出现了蜘蛛网似的裂缝,裂缝越来越大,细小的纹路渐渐爬满了整个结界。
太阳光太刺眼了,仍旧没人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聚在那片蓝色上。
刺啦刺啦——
两道尖锐的电流声过后,结界骤然消失。
蓝天消失了,金灿灿的阳光消失了,远方的青山与麦田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荒漠和比荒漠还黄的昏暗天空……
沙砾满天飞,刮得脸疼。
有沙尘落在涟漓眼中,让她难受地闭起了眼睛。再睁开时,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亚虫人,台下的人类也有变异了的,身长数倍,衣服都被撑破。
一棵两人高、三人合抱粗的巨大藤蔓拔地而起,枝干上开满了白花。还有一只蛇人……还有一个长发半遮面的绿眸少年。少年的身体,但凡能裸露在外的如手部、腕部和脖颈全都缠着白绷带,绿宝石似的眼睛在风沙中纯澈。
他看着涟漓,眉眼半垂,没有表露任何情绪。
他看她好像陌生人。
沅醉的目光仅仅在涟漓身上停留了两秒,藤蔓穿过层层尖叫,将涟漓卷起,融进丛丛白花中,他这才看向面露惊恐的总统,勾唇灿烂一笑:“好久不见,总统大人。”
“这场游戏,你输了。”
原来,布下结界才正中沅醉的下怀,他看着人类愚蠢地自画囚笼,看着人类沉迷在自己编造的美梦里,笑得玩味。
总统看着为数不多的未变异人类,瞪着眼,打着哆嗦遥遥指着沅醉大喊道:“你……你们这群怪物,把地球弄成这样子!还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是你们自己毁了地球,是你们自己走入绝路。”沅醉仍旧笑着,轻轻道:“不是想要进化吗?我是在帮你们诶。”
“好吧……反正我也不想那么快玩完。”
亚虫人又如潮水般退去,在剩余的几万人类还未来得及高兴时,一层钻石似的结界凭空而起,蓝天再次出现,人们心中却再无幸福。
因为他们从此刻起,成为了被圈养的宠物……
*
素黎看着涟漓的眼神充满敌意,她在受命为涟漓检查身体时,忍不住对涟漓说:“我恨不得杀了你。”
他们不像人类一样满肚子圈圈绕绕。恨便是恨,爱便是爱。
在素黎眼中,这个人类曾经背信弃义尝试杀死他们的沅醉,那就是罪无可恕的。
若非沅醉护着她,她早已成为自己的花肥。
涟漓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素黎却知道她听得见,说:“果然人类都不是好东西,我就不该让你们活着走出那里。”
“你最好让醉醉永远护着你,否则我也让你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涟漓还是闭着眼,素黎没再说什么,检查完后离开。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一张铺着浅蓝色床单的床,悬着爬山虎的、半开窗子,随风轻唱的风铃,摆着一束白玫瑰的小柜子。
这是亚虫人盘踞的地下的世界,却拥有一间如此现代化的屋子。很容易想象到那个少年难过而细心的布置一切。
不久后,有人推门而入。
是沅醉。此时,涟漓才认真地打量他。
他长高了一些,头发长了太多,三分之二的脸都被遮住,只露出左眼和左下面孔。身上缠满了绷带,像木乃伊。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顾忌,又闭上嘴,一只手扶着门框,站了好久好久。
那一刻,沅醉退缩了。
他曾想着要将她千刀万剐,想着要让她看到自己吃了怎样的苦头,可是真的见到她时,他自卑了。
他之前不在乎什么脸好不好看什么声音好不好听,冷硬得不听任何反对意见。可是这一刻,他竟难以接受她眼中流露出半分厌恶。
甚至不敢发出声音。
沅醉站了好久后面无表情地离开。涟漓从始至终都没说话。
沅醉前脚刚走,小透明人便从门缝钻了进来,粘嗒嗒的小手碰了碰涟漓的脸颊。
然后指了指门口。
“你,要我跟你走?”
它点了点头。
涟漓于是站起来,在小透明人的带领下,兜兜转转了好长时间才走到一个空旷的洞穴中。
里面,素黎义愤填膺的声音回回荡荡:“醉醉你到底被她喂了什么迷魂汤!她要杀了你啊!”
紧接着是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素黎,她没有说是她做的。”
“你!”
“不要说了。”
那声音好像磨砂纸擦过石头,听着对耳朵都是一种折磨。
就在涟漓的神思还停留在这声音上时,有人气冲冲地大步走出来,与她撞了个满怀。
素黎揉着被撞疼的肩膀,瞪大眼睛:“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涟漓没有说话,而是皱眉看着素黎身后那个面露惊慌的少年。
他捂着嗓子又捂住自己的右脸,顾前不顾后地抱头蹲在地上。
“不要看我……”沅醉无措地颤抖出声。
颤抖让声音变得更加难听。
沅醉好像意识到了这一点,掐着喉咙掉眼泪。
这一刻,他不是令人畏惧的实验体,而是沅醉。
“不要看我求你了,让她走啊!”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沅醉大喊了一句。
可是素黎没动,透明人没动,克林斯基用尾巴尖捂住了眼睛。素黎咬牙把心疼打回肚子里,冷冷一笑:“醉醉,你为什么不敢面对?抬起头来,看看她眼里的恐惧和厌恶,你看看你喜欢的人是个什么丑陋模样!”
“不要……”沅醉捂住嘴巴,在地上抱成一团,指尖的绷带散开,露出那爬满粉红色瘢疤的皮肤。
【任务:人类的光明——通过沅醉找到范溪并碰面,寻到解救人类的办法。】
接到任务,伸手推开挡路的素黎,涟漓一步步走向沅醉,然后单膝跪下执起他手,轻轻吻在那斑驳指尖。
沅醉呆呆地看着眼前女孩清冷而虔诚的眉眼,泪水在眼眶中颤动,然后滚下。
一切伪装悉数崩塌,露出最柔软的脆弱。
“姐姐……”
“我变丑了……”涟漓没有回答,反手握住沅醉冰凉的手,予以拥抱回应。
沅醉的慌张通过拥抱直接传达给涟漓。他眨了几下眼睛,嘴角用力一抿,窝在涟漓颈窝哭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的,你不会的。”
涟漓拍了拍他的背,嗓音温柔而轻和:“我还要和你一起去看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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