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游戏，开始（ 完 ）
原来海仍旧蔚蓝。
黑烟通往天空，灰烬埋入土壤，大海尽了全力维持他最初的美的样子。
它的浪花是灰色的，沅醉用空气碾碎了里面的塑料瓶，被困住的小螃蟹挣扎逃离。
太阳在缓缓的下沉，快要傍晚了。
棉絮一样的云彩大片大片的织就着迎接星空的梦，逐渐变成粉橘色的阳光给它镶了金滚边，也给大海披上朦胧纱雾。
原来海风是咸的。
是眼泪的味道，席卷着悲伤扑面而来，沁入肺腑的难过化为雨点落在心尖。
“我怎么会难过呢？明明很幸福。”沅醉捂着胸口，踩着软软的沙子往前走了几步，海风吹起他的发，露出那爬满伤痕的右脸。
难看的身体，难听的声音，就像满是疮痍的大海一样。
少年的身影被包裹在柔软的暖光和海风中，没人愿意打破这如秋叶般唯美又悲寒的一刻。
涟漓现在他后面不远处，想拿出那唯一一瓶药水，却发现，药水不见了……
风忽而变得阴冷，血液都结冰一样。
眼前的一切不再温馨。
沅醉慢慢转身面向她，头发被吹得很乱，那双明亮的绿眸格外明显。他抬起缠满绷带的手，上面赫然躺着一个小瓶子。
涟漓深吸了口气，无言：“……”沅醉弯眸而笑，身后的海浪哗哗作响，伴着咸湿感钻进脑中，他说：“我从来不傻的，姐姐。”
就这两人对峙的短短时间里，天空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偌大的变化，星空俯视着大海，大海倒映着星空。
少年的表情已经不太能看清，他好像抬起了手，是喝下药水的动作。
涟漓错愕而震惊。
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怎么都没想到沅醉会主动喝下药水，疑惑地话脱口而出：“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沅醉眼中那纯粹的绿色携带着悲伤好像就要流出来一样。这双眼睛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惊艳到。沅醉声音嘶哑又颤抖，“我是和它一起来到地球的，我当然知道。”
他温柔的言语中喷涌而出的浓烈感情让涟漓后退了一步。
她好像浑身包裹着一层空气罩，好像没人能感动她、撼动她。
沅醉太聪明了，他很轻易地学会并看穿人类的所有知识和生活方式，但他一次次地对她装傻充愣，一次次地任由她在自己心上摧城毁池，两人却还是成了这副模样。
她都这么狠心了，他能怎么办呢？
反正他已经没什么好期待的了。
沅醉轻轻眨眼，泪珠已经控制不住凝聚滑落，他笑着，落在沙砾上的蓝色水晶却没有破碎消失。
他攥了攥手上的绷带，张开胳膊，深吸口气后对她说：“你…可不可以抱我？”
涟漓未动，沅醉主动拥向她，继续说：“你可不可以吻我？……算了，这张脸，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毫无介怀的吧。”“我很怕痛的……”沅醉沙沙的声音带上压抑哭声的鼻音，更加难听。连声音都在抽痛、在冒着酸，“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姐姐…我也不想来地球。”
他的双腿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慢慢把体重压在涟漓身上。涟漓根本撑不住沅醉，脚下沙子一滑，摔倒在地。沅醉也摔下来，压在她怀里。
天彻底黑了，空气带上湿漉漉的味道，发梢沾着晶莹的小水珠。
渐渐地，疼得颤抖的沅醉恢复平静。哭过之后，他半躺在涟漓怀里，眨巴着绿莹莹的眼睛，看着海面与星空。
“其实我骗人了，今天才是我们认识的日子，我可以让着你，但是我不会放过人类，就算死，我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哈哈听到了，姐姐加速的心跳，是因为没有成功拯救人类吗？还是……你爱我？”他轻松的声调忽而陡转急下。
【他的痛觉系统已经死亡。】系统忍不住插嘴后继续冰冷冷地汇报数据：【黑化值……】
涟漓听着系统的数据汇报，没说话。
心都要碎掉了。沅醉的语气有些无力了，他勉强一笑：“好吧，还是不要说了，我就当你是为了人类…”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涟漓感受到沅醉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
“姐姐，最后再牵牵我的手好不好？求你了。”
“姐姐，我把世界还给你，你把我还给我，好不好？”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存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经历。哪怕是现在，我也会说，不后悔认识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是快乐，谢谢你让我知道人间的风是温暖的，床是柔软的。”
“我恨死人类了，如果他们能好好对我，如果你在我还善良的时候就找到我，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好好相爱？”
“我真的不是坏人……”
沅醉一把把涟漓推到，冲向大海。少年外套鼓风，衣角猎猎，发丝都带上细碎星光。有一大朵海浪翻涌而来，与张开双臂的少年猛然相拥。
他化作蓝色星光，归于天地，由浪花迎接而去，终于得以远离这浑浊世间。
他说：他真的不是坏人。
对啊，拥有那么漂亮干净的眼睛的少年，会坏到哪里去呢？他从来不知道“善良”是什么，从睁开眼开始就沉没在人性的黑暗与贪婪中
他做了无数不可饶恕之事，但却又是没错的。
最终，饱受折磨后的小美人鱼化作美丽的泡沫消失在海面，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涟漓没有立刻脱离空间。当是时，她聆听着海风，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沙子，仍旧没能理解沅醉最后那句话。
后来，人类体内的虫卵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虫卵带来的能力却没有随之退化，人类真的进化了——范溪耗费了上天给予的最后一分运气，也没有死成，带着新人类前往地面。
这时候，涟漓看着这个新的国度，终于明白了沅醉最后的那句话。
他是真的在促成人类的进化。或许不是他在促成，而是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促成人类的进化。
许多年后，沅醉消失在大海的消息不知被谁散播出去的，更有甚者试图寻找沅醉哪怕丝毫的基因细胞。理所当然地，最终必然一无所获。
而范溪呢，带着用秦雪骨灰做成的手环，走上了领导的地位。
回到空间后，系统给涟漓看了一段视频。
那是步入老年的范溪，他那双坚毅的双眼中混杂了别的东西，右手的手环磨损的很严重，还有些黑色的污垢。
范溪穿着白色防护服，怀里抱着一个手舞足蹈、牙牙学语的小婴儿，小婴儿嘬着手指，咯咯地笑。
老人则面无表情地和小婴儿翠绿的眼睛对视……
旁边的人说：“总统大人，这是目前培育出的、最完美的实验体！”
那一刻，涟漓明白了什么，抿着唇角关掉视频。
天命之人耗光了他所有的运气，被贪欲污染，成为芸芸众生之一，他像是曾经所有的人一样，妄想得到通天的力量。曾经用生命守护的挚爱，也已经成为曾经。
……
可这次的小孩，再也遇不到带他看海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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