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看顾云眠字迹工整,笔锋清逸,胜过从前数倍,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出了精妙句子。
继续看两行,诧异非常,不由得眉头舒展。
再看顾云眠,小姑娘眉眼平静,每一笔落下都不拖泥带水,笔走如行云流水。
若非真的苦练无数回,心中有丘壑,又怎能如此顺畅?
以前故意藏拙吗?
宋颖又看了一眼,便抬步离开。
宋薇瑶则有些心不在焉,见姑姑站在顾云眠旁边好一会儿才走,心里就跟猫挠似的难受。
顾云眠到底写成什么样了,姑姑神色也不显?
期间林静雪大眼单纯,看见宋颖走了刚刚松了口气,就直往最近的顾云眠那边瞅。
“叩叩叩”,宋颖站在讲台前轻敲桌案,各人心神一敛,赶紧凝神思考。
顾云眠搁笔的时候,讲台上的香燃到一大半。
有几个才写几行字的,看见顾云眠站起来去交卷,顿时都急了,一不小心墨汁滴落宣纸,浸染一片。
“顾云眠今天怎么这么快?”
“她不是一向最后一个交卷?”
顾云眠将两张试卷交到讲台上,对宋颖微福身:“颖先生,学生可以去考棋了吗?”
宋颖看着两张纸,微微惊讶。
刚才她是看见顾云眠写的文章,结文不长,四百字左右。
措辞用句精准简练,其中立意让宋颖眼眸一亮。
而第二张纸,竟是一幅水墨画!
画的不是别处,正是眼下的课室,以顾云眠的角度,囊括了里面的学子、先生,以及窗外风景。
笔墨看似简单,色彩并不华丽,但画中人物的神韵惟妙惟肖,一眼就能认出画的谁是谁。
其中功底深浅,宋颖作为老师自是一眼可辨别。
宋颖难掩诧异,认真看了顾云眠两眼才道:“很好,你去吧!”
底下一片惊讶,向来不假辞色,比男先生还严厉的颖先生,居然在看了顾云眠的文章与画作后夸了“很好”?!
眼看着顾云眠往隔壁走去,才都反应过来,顾云眠是拿一场考试的时间做了两场考题啊!
而颖先生提醒道:“不论有无写好,文卷都交上来。”
底下顿时一片哀嚎,却不敢不准时交卷。
宋薇瑶刚交上文卷,看见姑姑拿着顾云眠的画卷端看,一时间心情复杂。
隐有不大好的预感。
立即又安慰自己:顾云眠自从退婚后便过分自负,文章画卷好不好,可不是端看写的快不快。
越是焦急,反而容易出差错。
定了定神,宋薇瑶赶紧回到座位进行第二场。
棋室就在隔壁,顾云眠出门转个弯就到了。
棋室门口坐了两个年长的嬷嬷,顾云眠看见的时候,很自然走到跟前,朝两位分别行了晚辈礼。
其中一个嬷嬷轻应一声:“嗯,进去吧。”
在顾云眠踏进门槛的时候,分明看见其中一个拿出册子,在上面勾了几笔。
这次的礼仪考,猝不及防,考的竟是寻常的一言一行。
进到室内后,室内有十六个位置,每一个位置都放置好了棋盘。
监考先生有四个,以往都是一拖四。
临时被凑来的几位先生看见顾云眠进来,都有些诧异。
这么早?
但是都没有多说什么,在顾云眠行礼之后,其中一人道:“你可自行选个位置坐下。”
“是!”顾云眠答应一声,朝几位师长行礼后找了个靠前的位置款款落座。
期间,门口的嬷嬷又在手中的小册子上画下几笔。
顾云眠心中也有诧异,只因上首坐了一个身份特殊的人。
男人身着藏青色交领宽袖长袍,面容俊朗,气质沉稳偏冷。
此人正是当今太子少师,江怀羡。
宋家大夫人,出自陵州江氏,与嫡系关系有些远,但却是江怀羡的姑姑。
江怀羡少年成名,是六年前的状元郎,偶尔会来书院授课,今天出现在这里倒也不稀奇。
他的特殊之处在于,上一世辅佐太子拨乱反正,立下不少功绩,本身很有才干。
是后来太子眼前红人,如今在太子府地位也是不低。
顾云眠端坐在矮几前,几位老师里,头发全白,最为年长的老先生开口道:“怀羡,你去为此子主考吧。”
老先生是宋家族里叔公辈的大家长,不负责教授女学这边,偶尔月考会过来验收成果。
顾云眠知道,宋家重门风规矩,因而注重族学里的学风。
未免任何人坠了宋家声誉。
“是,八叔公。”江怀羡恭敬的答应一声,起身走到顾云眠对面。
见顾云眠打开了棋盒,开口道:“你便选黑子吧。”
“是!”顾云眠恭顺的答应一声,选过黑子。
江怀羡看了一眼门口,见没有别的学子进来,才在顾云眠对面落座。
一般月考一个先生兼顾四个学子,不可能一直坐着。
黑子先行,待江怀羡坐定,便不紧不慢的捻起一粒,落于棋盘。
其他三位先生坐在远处,等了片刻,不见有学子进来,不禁都有些诧异。
而江怀羡与顾云眠的对弈,过了半刻钟后,还在继续。
几位先生不由得侧目,八叔公道:“此子不错,以往可少有人能在羡哥儿手里走这么久。”
其他人纷纷赞同,顿了顿,便都凑到一旁观棋。
不仅围观者这样想,江怀羡自己在与顾云眠走了十几粒棋子后就注意到了。
由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逐渐收敛心神,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
顾云眠始终不紧不慢,跟随着江怀羡后面落子。
又一次再三斟酌落下一子后,顾云眠便跟着黑子压下,轻吐柔音:“吃。”
江怀羡心头一紧,眼睁睁看着大片白子成为死子,被顾云眠一粒粒提走。
这才抬眸正眼看向顾云眠,只见少女娇颜绝美,眼眸明亮澄澈。
她身着春辰色素衣,外罩软烟纱,隐隐可见身形纤秾合度。
萦绕她周身的气质温柔从容,举手投足间,仿佛一切尽在执掌,却不骄不躁,自有一股春风化雨般的娴雅。
江怀羡不由得愣了愣,这是他近年第一次真正输棋,还是输在一个女子手上。
是的,他输了。
虽说结局未定,但走到这里,他已是吃力。
后面的,已经没有必要再挣扎浪费时间。
江怀羡不过一瞬收敛心神,声音低沉的开口:“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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