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旁边两个先生满脸惊讶。
仔细一看棋盘,倒也无话可说。
八叔公却是轻捋银色的胡须,看向顾云眠轻笑颔首:“不错,不错。
能得怀羡认输,你很难得。
你叫什么?”
顾云眠闻言只觉汗颜,她在宋家族学读了四年书!
这位叔公监考次数怎么也有二十几回了,今日才得他问名,可真是荣幸了!
谁让差生不配呢?
顾云眠忙起身,恭顺的道:“学生是定北侯之女,顾云眠。”
八叔公愣了下,又问:“你便是那个自称不输云氏双绝的学子?”
顾云眠脸颊一红:“是学生自负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八叔公却是哈哈一笑:“至少棋艺上不输,老夫可以作证,怀羡你说呢?”
自以为老人精,看顾云眠举手投足都不输宋家女,很是满意。
至于那个被退婚,又备受诟病的安岳郡王府,八叔公在心里摇头。
幸好退了,没有令明珠蒙尘。
江怀羡眸光微深的看了顾云眠一眼,开口道:“年前晚辈与云大公子对弈过三局,以两局险胜。”
也就是说,云徵庭输给了江怀羡,而顾云眠赢了在云徵庭之上的江怀羡!
云清漪虽有才女美名,但比云徵庭小三岁,得兄长启蒙,显露的各方面平时都在其兄长之下。
顾云眠说不输云氏双绝,在这一点上的确当之无愧。
这时,门口一阵喧闹声传来——
“我完了,我绞尽脑汁就挤了二百字出来,那画也只画了一半。”
“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本来说好,若是各门都在乙等以上,我娘就给我买醉玉轩新出的那套蝴蝶穿花的头面,这下没戏了。
若是有两个甲等,就给我在霓裳阁订一套云锦裙。
哎,估计回去又得挨我娘说了。”
“我更惨了,我娘说我这次考不好,这个月各府的赏花宴都不带我去玩了。”
原是考完两场的小姑娘们结伴过来,三两成群,叽叽喳喳不断。
顾云眠已经考好,站起身,往门口看了一眼。
就见门口的嬷嬷频频摇头,在册子上迅速的写写画画。
走在第一的宋薇瑶没有吱声,一眼看见门口两个嬷嬷的动作,不由得一愣。
开口问道:“请问两位嬷嬷,可是在记礼仪分?”
嬷嬷看了宋薇瑶一眼,其中一个道:“学礼仪端庄姿容,诸位小姐学了不止一年半载。
当已然学有所成,一言一行,皆与身份匹配。
而不仅仅是于堂上一时半刻的摆看。”
宋薇瑶神色一怔,而后又觉得这话理所当然。
自己身为宋家嫡女,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
刚才也没有大呼小叫,并不慌。
但是身后却是响起一片哀嚎,林静雪叫的最大声:“啊?我要能时时刻刻端着姿态,我就不在这儿读书了……”
后面的话在其中一个嬷嬷皱眉看来时自动闭嘴,心里叫苦不迭。
她就是坐不住啊!
如若不然,以她的身份当在宫里与皇室郡主公主们伴读。
家里还不是怕她守不住规矩,冲撞宫里贵人丢家族颜面;
又不能什么规矩都不学,才折中求来宋家族学读书?
嬷嬷摇头,翻到她的名字,写下个最差的丙字。
其他人意识到后,赶紧都端正了姿态,哪里敢叫唤?
林静雪垂头丧气进了棋室,看见顾云眠,眼眸又是一亮,连忙便凑了过去:“云眠,咱俩挨着吧。”
期间拼命朝她眨眼睛。
四个老师监考一个,不可能一双眼睛盯四个。
顾云眠以前的棋艺不高,却比她这个垫底的丙级高了一级。
稍微指点一下她,说不得能拉一拉平均分呢?
顾云眠歉意的道:“我已经考完了。”
“啊?!”林静雪惊讶不已。
还想多问一句,监考先生已经开始清场。
“考完的不要逗留,继续下一场。”
顾云眠便在林静雪恋恋不舍的注视下出了棋室。
下一个目的地,琴室。
琴室在丽苑,位于宋家人工湖的中央,作为音律课的场所,要隔绝对他处影响,所以离授课教室有些距离。
平时男学鹿苑与女学梅苑,是错开使用琴室。
顾云眠走到连接湖心琴室的长桥桥头时,林静雪在后面匆匆追来:“云眠,你等等我嗨!”
顾云眠闻声回头,不由得疑惑。
待人到了跟前,纳闷的问:“你也考完棋艺了?”
林静雪摆摆手:“就我那破棋篓子也没什么好考的,几下就投降了,没合格。”
说的很是随意坦然,顾云眠只能尊重个人意愿,礼貌微笑:“下次会更好的。”
林静雪浑不在意:“无所谓了,我姑姑不会下棋不会做文章,不也做了贵妃?
我又不想做贵妃,不是文盲,我爹娘都该偷笑啦。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顾云眠愣了愣,见少女笑容灿烂眼眸无垢,一派天真无邪。
她前世与林静雪不熟稔,或者说,自己为了藏拙不方便和任何人太亲近。
曾经,不论是自己的秀品,还是文章,或者其他表现。
稍微有出挑之处,便要被古氏阴阳:姑娘家不要太掐尖要强。
她隐隐知道,若未来婆婆不喜儿媳,必定家宅不宁,就像自己那个拎不清的祖母。
这个婚事,她又退不掉,总不好让父母在中间为难。
那时温室里的她天真的想着,又不是不让自己学,学了藏在肚子里,自己知道就好了,将来相夫教子并不耽误……
摇掉这些,又想到嫁人后的林静雪。
隐约记得那已是她婚后数年,彼时,她眼底再没有光。
顾云眠心底微沉,但看少女笑容真诚。
便掩住心下深渊,莞尔一笑:“你说的对!”
两个人相伴往湖心琴室走。
门边的书童掀开帘子,二人刚进屋就是一顿。
湖心水榭宽敞,容纳百人上课不成问题。
此时屋里或坐或站了二三十个人,年龄十三四到二十岁不等。
这些人顾云眠二人并不陌生,都是鹿苑那边的男学子。
“不是说琴考?”林静雪直接问了出来。
“呦,我道是谁,原来是梅苑落水被退婚的那个啊,不是退学了吗?怎么还来琴考?”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顾云眠闻声看去,就见十八九的少年坐在书桌上,脚踏在凳子上,一脸的桀骜嘲讽。
稍微想了想,顾云眠记起来了。
萧邢,户部侍郎之子,是与南离夙经常一处玩的好兄弟。
这是为南离夙打抱不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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