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翼划破云层,云层下的城市建筑逐渐放大。
林予夏摩挲着胸前的挂坠,轻声说:“哥,我回来了。”
国际航班平稳着陆,林予夏拖着行李箱,随人流缓缓走出机场。
“姐姐!”不远处有个女孩儿朝她激动地挥舞双手。
林予夏循声望去,认出了林晗晗,一个她最不想见却又不得不见的人。
林晗晗就像浑然看不出林予夏的情绪变化似的,自顾自地朝对方扑过去,强行给了林予夏一个熊抱。
而后笑着将一捧香水百合塞进林予夏的怀里。
“姐,你可算回国了,我想死你了!”
林予夏勉强笑了笑,还未客套,就见林晗晗忽然收敛笑意,问旁边一个举着手机的男人:
“拍好了吗?”
男人把手机还给林晗晗,恭敬地说:“拍好了,林小姐。”
涂着精致美甲的指尖,在手机上飞速点了几下。
紧接着,林予夏的手机震了震,家庭群里弹出一个段视频,内容正是林晗晗热情接机、深情拥抱。
然后是昵称“晗”的留言:【爸,我接到姐姐啦!】
林予夏这才明白过来,这个向来与她不和的继妹,今天抽的是哪门子疯——原来是在父亲面前作秀。
四年不见,茶艺大有长进。
林晗晗完成摆拍任务,立马恢复了一贯的傲慢本色:“林予夏,不是在国外呆得好好的吗?回来做什么?”
一落地就受到如此“隆重”的接待,好心情都被毁了。
林予夏也懒得装,微笑反讥:“我想回就回咯,太平洋都没你管的宽。”
她直接越过这个继妹,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将一大束百合扔了进去。
林晗晗脸上精致的妆容瞬间裂开,连忙举起手机来录像:“你嚣张什么啊!我现在就把你这幅嘴脸拍下来,告诉爸妈。”
林予夏不以为意:“我的好妹妹,没记错的话,你跟我同岁吧?怎么跟没断奶似的,一言不合就找家长啊?
“下次要装,拜托装得像一点。我从小对百合花过敏,咱爸知道的。”
说罢,林予夏嫌弃地拍了拍手,朝继妹嫣然一笑,阔步走出机场。
她打了辆出租车回家,一路上看见的,都是熟悉的街景。
四年,到底是无法消磨这个城市给她留下的十八年记忆。
出租车在一栋豪华的别墅前停下。
林予夏下了车,刚要抬手摁门铃,就见林晗晗从她的粉色轿跑里下来,不由分说地挽上林予夏的胳膊,低声警告:
“别给我整幺蛾子。”
林予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终究是没有甩开继妹。
毕竟是回家的第一天,她不想因为自己,惹得全家人不高兴。
开门的是姜岚——林予夏的继母。
她笑盈盈地接过行李箱,一边将人往里迎,一边责备道:“晗晗你这孩子,就知道黏着你姐,也不知道给姐姐拎行李箱。”
真是一根藤上生不出两种瓜,瞧这一对母女,装的多像。
林予夏也换上滴水不漏的假笑,说:“谢谢姜阿姨。”
姜岚显然对这个称呼有点不满意,眉间闪过一丝不悦,很快又隐没在絮絮叨叨的关心里。
林予夏进了客厅,见到了父亲。
父亲才到知天命的年纪,但因为早年过度操劳,两鬓已经花白,比林予夏记忆中的父亲,又苍老了许多。
林予夏心中有些怅然,喊了一声:“爸。”
“嗯,”林慕恒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回来了就好。”
继母忙说:“夏夏啊,这次回国,就不走了吧?”
继妹也假惺惺地说:“对啊姐,别走了,一家人就是要住在一起才热闹嘛。”
林予夏看着这对面三人,一唱一和,跟说群口相声似的。
可四年前,分明是这三人背着她准备了她的出国留学资料,又强行把她塞进了飞往美国的私人飞机。
林予夏没心思“鉴茶”,拎起箱子说:“爸,我先上楼放行李。”
时隔四年,家里的佣人都换成了生面孔,装潢风格也变了。
唯有林予夏的房间一成不变。
她上了二楼,走进卧室,嘴角的假笑也终于耷拉下来。
地面上落着厚厚的灰,想必是长期疏于打扫的关系。说什么盼着她回来,这样子,可不像是盼着她回来。
林予夏走向书桌,拿起桌面上的相框,轻轻拭去浮尘。
水晶相框下,是一张双人合影。
男人二十出头,英俊挺拔。旁边十来岁的少女,正挽着他的胳膊,亲昵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男人的五官偏冷,但因为少女这个俏皮的动作,而弯起了眉眼,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柔。
林予夏看着多年前的沈砚和自己,不由地浮起一抹微笑。
继母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夏夏啊,佣人们都在忙着,你就受个累,自己打扫一下房间吧。”
林予夏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继母这句话,而是因为她打断了自己的回忆。
她轻轻放下相框,短促地“嗯”了一声。
“哦对了,阿姨知道你念旧,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是你四年前用过的,一样都没少。
“你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就跟阿姨说啊。”
林予夏不想多言,于是惜字如金:“好。”
姜岚倚在门边,没急着走,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体面又伤人的话。
林予夏实在懒得应付了:“姜阿姨,我倒时差,有点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么?”
姜岚一听,阴阳怪气地揶揄:“耶鲁毕业的高材生,就是比我们沪城人讲究一些哦。”
林予夏无意逞口舌之能,自顾自找来抹布,开始打扫卫生。
姜岚自觉无趣,走了。
林予夏忙活完,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她洗了澡,打算下楼吃饭,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父亲问继妹:“你姐呢?”
林晗晗的谎话张口就来:“我喊她了,她睡了,倒时差呢。”
林予夏一听,潇洒地转身回屋。
这不正好,借口都帮她找好了,不用跟这些人虚与委蛇了。
北京时间夜里十二点,林予夏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她拿起手机,点开唯一置顶的微信,在对话框里输入:
【哥,我回国了。】
不妥,删删删。
重新输入:【哥,你睡了么?】
拜托,都凌晨了,于是又删删删。
正纠结着,对方居然发起了视频通话请求。
林予夏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抓顺乱糟糟的头发,这才摁下接通键。
屏幕上出现一张英俊清贵的脸,紧接着传出沈砚好听的声音:
“回国了也不跟我说?”
分明是不虞的口吻,却带着宠溺的意味。
林予夏不自觉就笑了起来:“这不是想给哥一个惊喜嘛。”
沈砚绷紧的薄唇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微笑弧度:“臭丫头。”
被骂了,也还是高兴。
林予夏乖巧地问:“哥,你这么晚还不休息吗?都过十二点了。”
“知道你倒时差,睡不着,特意这时间打给你的。”
林予夏心里暖暖的:“哥,还是你对我最好。”
她盯着镜头下那个男人,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个爱她的人了,那必定是这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尽管,他对她的爱,与她对他的爱,不一样。
“小予……”夜很静,沈砚的声音很轻,有点像恋人床畔的私语,“快睡吧,我看你睡着。”
其实林予夏有很多话想说,但想到今后有的是机会,还是乖乖钻进了被子里。
“哥,那你呢?”
“你睡了我再睡,你睡着之前,我不挂电话。”
林予夏听话地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很快就在沈砚温柔的注视下,进入了梦乡。
视频另一端,沈砚身下的床忽然塌陷一角。
只穿真丝睡衣的美女,缓缓向他爬过去,娇滴滴地喊了声:“砚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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