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夏没想到这一夜睡得这么好。
还记得刚出国的头一个月里,她每晚都要靠药物才能入睡。
想不到沈砚的一通电话,竟比安眠药还管用。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就听见姜岚叩响卧室的门:“夏夏啊,起了吗?一起下楼吃早饭吧?”
昨晚没跟他们同席,今早再不一起吃,着实有点说不过去。
林予夏应了声,简单拾掇了一下,就下楼吃饭。
林慕恒已经上了桌,姜岚热情地招呼道:“夏夏,快过来,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
林予夏先向父亲问了早安,这才看向餐桌,虾饺皇、红米肠、山竹牛肉、豉汁凤爪……
丰盛是丰盛,可偏偏没有一样是林予夏爱吃的,因为她早餐素来偏爱甜口。
可这个维持了二十多年的习惯,似乎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知道。
林慕恒见林予夏迟迟不动筷子,登时脸色不太好:“你阿姨今早特地嘱咐厨房做的,这都入不了你法眼?”
林予夏笑了笑,说:“怎么会,都是我爱吃的。”然后硬着头皮吃了两颗虾饺。
“爸,我今天得出去一趟。”
林慕恒淡淡地应了声:“嗯。”
林予夏对父亲的冷淡态度一点也不意外,谁叫她一直是那个不受待见的女儿。
她也丝毫不怀疑,如果刚回国的人换成她的继妹,林慕恒一定巴不得天天把女儿拴在裤腰带上。
反倒是林晗晗表现出了不该有的关心:“去哪儿啊?去找砚哥哥吗?”
林予夏惊疑抬眸:“砚哥哥?”
她这继妹什么时候跟沈砚变得如此亲密了?
林晗晗露出挑衅的微笑:“姐,我跟你一道去吧?”
“不找他,我上街买点日用品。”林予夏不动声色地搁下筷子,“我吃好了,你们慢吃。”
出了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其实没有目的地,单纯地不想呆在那个窒息的家里罢了。
砚哥哥……林晗晗凭什么这样叫?她算哪根葱?
一想到这,心里就像扎了口针,刺刺地疼。
沈砚的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进来,林予夏的不痛快瞬间烟消云散。
“哥?”
“昨晚睡得好么?”
林予夏甜甜地笑起来:“托哥的福,睡得特别好。”
“今晚给你办接风宴,下午我派车去接你。”
林予夏很高兴:“好啊,不过不用哥来接了,你把地点发我,我打车过去。”
沈砚逗趣道:“我的小予长大了,用不上哥哥了是不?”
林予夏:“我什么时候不要哥哥了?只是我今年都二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
听筒里传出沈砚轻而温柔的笑声,“在哥心里,永远是个孩子。”
林予夏举着电话,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淡去。
这句“还是个孩子”,既是保护着她的躯壳,也是阻隔着她与沈砚的牢笼。
“哥,那就晚上见。”说完,她主动挂断了电话。
风雅颂,一座喧嚣闹市中的僻静之所。
在这寸土寸金的沪城,用一层楼的平房,圈出一个足球场大小的院子,茶室、棋牌、餐饮、温泉、购物,一应俱全。
单人单次的消费便是工薪阶层一两个月的收入,就这,还经常满员无位。
不过今天,林予夏到的时候,这个火爆的消费场所门外只停了寥寥十几台车。
林予夏自报姓名,风雅颂的经理立马笑脸相迎,亲自将她送到包厢门口。
一进门,林予夏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兜头罩进了怀里。
“妹妹啊,快让哥瞧瞧啊,你怎么都长这么高了啊——”
傅成河,绰号“护城河”,扯着嗓子夸张地嚎啕。
林予夏想了想,毫不留情地拆穿:“哥,我十八岁以后就长了一厘米……”
傅成河止住嗥声:“嗯?是吗?我怎么觉着你大变样了呢?”
要说变化,那自然是有的。
十八岁之前,林予夏还是个成天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的高中生。
而眼前这位,身穿小黑裙,肩披着长卷发,美得低调、不着痕迹、却震慑人心。
沈砚忍无可忍,毫不留情地一掌撑开傅成河,将林予夏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末了还冷嗖嗖地瞪了眼傅成河: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嘿你这人……夏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我见了她高兴,抱一下怎么了?”
傅成河一边抗议,一边屁颠颠儿地在林予夏另一边坐下:“你哥还是那么小气。”
林予夏扫了眼包厢里的人,二十来个,多半是熟面孔。
她六岁时遇见了沈砚。在此后的十多年里,沈砚带着她参加过无数个饭局,以致于沈砚那个圈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他有个宝贝疙瘩似的“干妹妹”。
也许是看在沈砚的面子上,大家待林予夏都很和气。
说白了,林予夏在这种饭局上,是妥妥的团宠。
有人笑着安慰傅成河:“砚哥最宝贝他妹妹,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立马有人附和:“可不是么!咱们夏夏出国头一年,砚哥跟我们出来喝酒的次数都少了,每次叫他都说没心情。”
“还有一回,你们记得吗?砚哥喝多了,拉着一个长得像林予夏的女生喊小予,可把哥几个笑死了,哈哈哈哈……”
林予夏一听,忍不住偏头看向沈砚,心里涌起丝丝缕缕的甜。
沈砚不看林予夏,也不许她看他,一手把林予夏的脸拧回去,另一手的指节敲了敲桌面:
“吃饭喝酒都堵不上你们的嘴?”
虽说都是沪圈的公子哥,但公子哥也分三六九等。
沈砚,无疑是为数不多的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
玩笑开到这,谁都不敢继续下去了,识趣地转移话题。
傅成河站起身说:“今天是予夏妹妹的接风宴,我们一起举杯,欢迎妹妹回国!”
满屋子人呼啦啦举杯,纷纷说着“欢迎回国”之类的话。
林予夏端起沈砚特地为她点的果汁,笑着说谢谢。
包厢里很快就觥筹交错。
林予夏安静地坐在沈砚身边,一边欣然地享受照顾,一边偷看她哥的侧颜。
沈砚今年三十了,看起来却与十年前无异。
或许是偏瘦的缘故,薄薄的皮肉覆盖在优越的骨相上,说不出的年轻俊雅。
他正专注地拨着蟹壳,修长的手指灵巧翻飞,将一把平平无奇的钳子使得优雅好看。
不一会儿,就剔出一碟粉白相间的蟹肉。
“吃吧,”沈砚将碟子推到林予夏面前,“我知道你爱吃大闸蟹,可是这季节大闸蟹还没上市,等入了秋,我带你去苏州吃。”
林予夏用象牙筷拾起一块蟹肉,送进自己嘴里,眼角弯出幸福的弧度:“好甜。”
不是蟹肉甜,是心里甜。
包厢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美艳性感的红衣女人出现在门口。
“砚哥哥,”她亲昵地喊了一声,“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砚哥哥?怎么又是砚哥哥?林予夏抓着筷子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
傅成河热情,话多,咋咋呼呼地招呼:
“不迟不迟,服务员,在沈少身边加个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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