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霄没想到会在松县遇到那几个害他的人。

    醒来的这些天里,他一直在思索自己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思来想去,没有找到答案。

    直到进城那天,看到张衙内被那几个人簇拥着逛街,他才恍然大悟。

    “叩叩!”

    深夜,顾以霄拎着木棍,敲响了客栈二楼最贵的房间门。

    门打开,酒气逼人。

    顾以霄一脚踹过去,反手关紧门。

    “谁!?”张衙内疼得眯着眼,还没看清楚,紧接着脑袋就被人打了一棍。

    他踉跄了几步,本能地抓着旁边的桌角,撑住身体,“该死的,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喝了花酒,不敢回家,早知道住客栈也不安宁,还不如宿在醉红楼。

    顺手抄起桌子上的茶壶,用力一砸。

    趁这空隙,他看清楚了顾以霄的样子,不禁瞪大眼睛,犹如遇见鬼一般。

    “你你你……”

    不是说他撞到头,人瘫了吗?

    顾以霄闪身躲开茶壶,又一棍打在对方脑袋上。

    听着张衙内小声哎哟,顾以霄握紧棍子,表情有些奇怪。

    那迷惑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怎么没打晕他?

    “你够了!”

    张衙内捂着头,目光阴鸷。

    他右手抓住棍子,左手取下头上的银簪。

    “上次没弄死算你命大,本想着你只要老老实实瘫在床上,我就放你一马,可你却不知死活,还敢找上门来。”

    眼看着人要走到面前,顾以霄用力抽回棍子。

    “我与你无冤无仇,仅有的几次会面也是你父亲主动求我上门。我不嫌你愚笨,倾囊相授,你没考中,出气在我身上,这是什么道理?”

    “呵,无冤无仇?”张衙内攥着簪子,满脸不屑。

    “谁要跟你讲道理?我只知道,只有你死了废了,父亲才不会总把你挂在嘴边,事事都要拿你跟我比较。”

    灯光下,簪尖泛着冷光。

    张衙内气急败坏地吼道,“我和你是同科,你初考便是解元,而我连末尾都排不上。我之前明明求过你,让你不要考这么好,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顾以霄丢掉木棍,冷眸微眯,残影般冲上前,扼住张衙内的喉咙。

    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力道却始终控制得当,“上次我警告过你的,你不会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吧?”

    “放…放开!”张衙内脸色煞白,挥着簪子乱戳。

    随着簪子被打掉,他忍不住颤抖求饶。

    “我是叫人打了你,但我也只是想让他们废了你的右手。”

    顾以霄气得发笑,换成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你?”

    呼吸变得困难,张衙内挣扎不开,死命拍打。

    他后怕地开口,“你不能杀我,我是害了你,但我也补偿过你了!”

    顾以霄动作顿住,注视许久,缓缓松开他的脖子。

    “什么意思?”

    张衙内坐倒在地,大口呼吸,剧烈咳嗽。

    他眼神害怕,语气得意,看上去像个小丑。

    “你还不知道吧,你妻子是我先看上的人,我给了季老汉二十多两,他答应会把人送来给我当小妾。

    要不是我提前知道季之玥冲喜的人是你,打消了念头,你以为她还能安安生生住在你家给你暖床?

    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想补偿你,才没找季老汉要回那二十两的。”

    顾以霄上去揪起他,往墙壁撞。

    “我劝你适可而止,我没大声喊救命,是不想被我爹知道,你不要得理不饶人,给脸不要脸!”

    张衙内伸手抵着墙,扭过头瞪他,“顾以霄,你说你,好不容易考中,这大好的前途,难不成还真想为了我背上人命?你的青云路毁在我手上,你真的甘心?”

    顾以霄眼眸闪了闪。

    “嗤。”张衙内推开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襟,“孬种。”

    正想继续嘲讽,门突然开了。

    俩人同时看向门口。

    季之玥整个人阴森森地站在门外。

    她缓步进屋,话语像是在喉咙里拐了数个弯才随着笑声低低吣出。

    “夫君下不去手,换我来如何?”

    季之玥拉他到身后,视线锁定在身体僵硬的张衙内身上。

    顾以霄怔了怔,看季之玥的眼睛幽深而噬人。

    回过神,他伸出手,想拉她,却见对方高抬双手,轻声低喃着什么。

    诡异又飞速的结印手势,使得张衙内心底蓦地生出几分恐惧来。

    背后发凉的他,下意识扬声呼救,“来…来人!”

    “砰”的一声,人碎了。

    真的碎了。

    看着地上的残肢,顾以霄猛地回头望风。

    黑夜悬月,周围寂静无声。

    这么大的动静,没人听见?

    顾以霄东张西望了一番,连忙关上门,差点心脏骤停。

    他回过头,只见地面干干净净,而那如同被几重山压到身体爆炸的尸体,也不翼而飞了。

    “你。”

    顾以霄喉结滚动,紧张又兴奋地抬了抬眸。

    视线一晃,他有点懵地睁大眼睛,手无意识地搂住季之玥的脖子。

    他怎么突然就被人抱起来了,反应过来,忍不住腹诽:又是这种抱小孩的姿势。

    “放心,他们听不到的。”

    季之玥唇角隐秘地翘了一下,单手掐诀解开房间屏障。

    她抱着人往外走,“夫君这世倒是仁慈了不少。”

    身后的门轻轻关上,好似屋里有阵风,一吹就把门扣上了。

    顾以霄看了眼,默默收回视线。

    他尴尬地缩手,手臂不自然地垂落。

    季之玥脚步没停,眼睛直勾勾地低垂下来。

    “下次出门,叫上我,好吗?”

    顾以霄抬起眼睛,看了看对方眼底的幽深,莫名有种灵魂共鸣的错觉。

    “嗯。”他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张衙内死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那家伙死得多惨,也不是季之玥下手有多狠。

    而是张衙内那些小妾,终于解脱了。

    因自身不举,心态扭曲,转而祸害无数良家女子,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

    顾以霄懒得共情,就是第一次看到杀人现场,难免有些心悸。

    回到房间,季之玥抱着魂不守舍的顾以霄,眉头紧锁。

    她敛眸亲了亲顾以霄的嘴角,又小心翼翼地轻抚他的后背,“报个仇,怎么还把自己给吓到了。”

    “……”顾以霄的脸微微发红,眼尾情不自禁地爬上热意。

    他眼睛上抬,落入一双含笑的杏眸之中。

    季之玥拿手帕沾水,一点点擦拭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道,“想弄谁,就直接告诉我,何必脏了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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