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芷再看宋紫湘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和理解。
重生后,她也曾有过不嫁人,自己过一生的念头。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身为女子,即便贵为公主,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注定是要嫁人的,去为家族联姻,为世族而活。
她们没有在父母膝下承欢一辈子的资格。
倘若真的不嫁人,那不止她们,她们的父母,兄弟姐妹,甚至于整个家族都被戳脊梁骨。
宋紫湘所说的生活是姜青芷羡慕的。
也仅仅是艳羡而已。
她姜青芷自问做不到。
“宋姑娘,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你今日不宜饮酒,那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姜青芷斟上一杯热茶,奉于宋紫湘。
“敬你的勇敢,也敬你的自我!敬你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
“你这小娘子,心思倒是与我所认识的女子都不同,”宋紫湘爽快的灌下一口茶:“在这个世界,能有你这种心思的女子可不多,就像我那个闺蜜,明明和我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找了个世子生了孩子以后,这些年就绕着孩子和男人活了,还总是挖空心思的要做皇后。”
她也斟了一杯茶,奉于姜青芷。
“你是我来到这里之后,最懂我心之人,敬你,我的朋友!”
“朋友?好,敬朋友!”姜青芷也很喜欢宋紫湘的性格,即便对她的来历背影并不清楚,但是不妨碍她们此时的情谊。
两盏茶下肚,宋紫湘突然醒悟过来:“他们刚才叫你大娘子,那,你是这庄子的……”
“这庄子是国公府的,嗯,简单来说,这庄子是我夫家的。”
“那就好办了,我和你说……”
宋紫湘想要租庄子的耕地种地,但是胡庄头说什么也不租给她,不是说已经租出去了,就是说要留着自己种。
她打听之后才知道,胡庄头就是歧视她是个女子,宁可把地荒着,也不租给她种。
姜青芷听后,黛眉微蹙:“这件事我暂且也不好说,因为我刚过门,不清楚庄子田地的事,又不掌家权,所以……”
“你若是为难就算了,”宋紫湘也很通情达理:“我知道你们豪门少奶奶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这么说,姜青芷倒不好意思了。
“这样,你留个地址给我,成与不成,我都会告知于你。”
两人互相留了地址,宋紫湘此时也好多了,遂起身告辞。
不多会,盛氏醒了。
姜青芷和曹姨娘伺候她洗漱梳妆,重新上路。
天色将黑之时,总算到了云华寺。
云华寺供奉的是清德仙尊,据说很灵,所以每年来这里上香还愿的香客很多。
尤其是那些权贵勋爵人家,大事小情的都会来占卜祭拜,因此寺庙的后院有专门供权门女眷休息的禅居。
禅居之间相隔甚远,每一栋禅居除了三间正屋外,还有东西各三间厢房。
曹姨娘说是要贴身伺候盛氏,与盛氏住了东屋,姜青芷住西屋,其他的丫环婆子各自分散住进厢房,闹哄哄的直到天黑了才安置好。
盛氏长途跋涉,蔫蔫的嚷着头疼,姜青芷给她扎了针,方才沉沉睡去。
姜青芷洗漱后也要安歇时,陡然听到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好像是隔壁禅居的动静,”香兰激动的趴在窗口,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像是有人生孩子,叫着找产婆什么的。”
“这个点生孩子,今夜咱们怕是不用睡了。”润喜想了想,去摘了点棉花,“大娘子,要不耳朵里塞点棉花吧,生孩子一生就是要一夜的。”
生一夜那都是快的,搞不好还得生上几天呢。
姜青芷想想也是,就在耳朵里塞了棉花,蒙头睡去。
其他人也相继去睡,但都折腾了很久才睡着。
夜半时分。
姜青芷陡然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叫醒。
润喜也惊醒了,爬起身:“听这动静,怕是难产了吧?”
“妇人生孩子,怎么还进寺庙生呢?”姜青芷觉得奇怪。
妇人生孩子,那就是闯鬼门关,五五开的机遇。
一般的妇人只会在生孩子之前上山祈福,绝对不会跑山上来生孩子的。
“这妇人……怕是早产了,润喜,我们去看看。”
姜青芷批了件外衣,随意拢了头发,悄手悄脚的打开屋门。
东屋和东西厢房的人都睡的很沉,没人出来看热闹。
隔壁的禅居灯火通明,时不时传出女人痛苦的喊叫。
院子里,一群和尚坐在廊下念阿弥陀佛。
丫环们神色匆匆的跑来跑去,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整个乱的不行。
就连姜青芷和润喜两个外人进入内室,都没人察觉到。
东屋内,年轻女子躺在床上,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嘴唇都咬出了血。
她的腿上,身上,床上,喜布上都沾满了血。
几个接生婆模样的妇人跪在床尾,叽叽喳喳的低头商量着什么。
片刻后,其中一婆子起身道:“哪位妈妈是主事的?”
“有事同我讲。”一个嬷嬷站出来。
“这位妈妈,想必你也看到了,大娘子难产,不好生……”
“这我知道,只说眼下要如何做?”
“我们商量了,就您给的赏钱太少了,得加钱,我们才好尽力不是?”
“你说什么?”嬷嬷的脸色瞬间变了:“眼下我家贵人生产在即,你们不想办法把孩子生下来,还听我讲银钱的事?”
“诶呦,这位妈妈还生气了?怎么,我们大半夜的被你们叫上山,说好的是顺生,没说是难产,这顺生和难产可是要出不一样的力……”
“行了,别废话,生下孩子自由你们的好处,”嬷嬷脸色铁青,强行压下怒火:“你们只管用心做便是。”
接生婆再一次唤住她:“妈妈且慢,我们还有一事要说,这万一……咱们是保大还是保小啊?”
“住口,要是再胡说八道,就拉出去大棍子打死!我告诉你们,大人要保,孩子更要保,要是他们出一点事,要你们的命!”嬷嬷是彻底怒了。
“胡妈妈,保,保孩子,”产妇已然力竭,无力的伸出手,“告诉她们,保孩子……”
“贵人,别说这种丧气话,奴婢就算拼死也要保住贵人的,”胡妈妈红了眼眶,再转头时,眼神俱戾:“你们知道贵人是谁吗?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们满屋子的人都得陪葬!”
本以为这么说能震慑住婆子们,没想到她们竟然一个接一个的站起身。
“这位妈妈,你也别吓我们,我们可没见过这种大场面!”
“是啊,我们都是乡下的接生婆,实在是没法子啊,这位妈妈要不就另请高明吧!”
“可不是,是你们连夜请我们上山的,给的又不多,早知道这样,就是给黄金我们也不来啊!”
“……”
胡妈妈的眼睛里迸出杀意:“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
“造什么反?你以为你是谁啊?好生求我们,说不定我们还能保一下孩子,”为首的接生婆一脸横肉:“要知道,你们这是八月孩,又是横胎,大小都不一定保的住,你还敢这样和我们耍横!”
这几个接生婆都是连夜从山下请上来的,原本以为是有场富贵等着呢,谁知道妇人才怀胎八月,而且还是横胎。
老话说的好,“七活八不活”,说的就是这八个月的早产孩子。
这生下来能不能活还是回事,更不要说还是个横胎,都不一定能生的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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