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宅小院里,夜色朦胧,朴健雄住外的小院门口,从小巷深处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晃动,郑律成疲惫地走来……长长的身影在古老的石板路上滑动着……郑律成木然的脸……
由于郑律成对地下斗争残酷性还认识不足,虽然没有当面顶撞金元凤团长,但心里还是窝着一团火。
郑律成走到院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略等片刻,门被打开了,姐姐站在门内……
郑奉恩发现郑律成脸色不好,没有直接去问原因,反而淡淡一笑:“回来了。”
郑律成点点头:“姐夫睡了吗?”
郑奉恩:“哪睡了,回来喝了杯水就出去了,说是晚点回来。”
郑奉恩闪开身,郑律成走进院子,郑奉恩有些不安地望着郑律成,门轻轻关上……
郑律成走进自己的房间,也没开灯,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走到一张简易的木床前坐下发呆。
姐姐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怎么也不开灯呢。”
姐姐在盆架上放下盆,打开灯说道:“来,先洗洗脸。”
郑律成:“我一会儿洗。”
姐姐退出门后,郑律成走到脸盆架前看盆中的水……水中映出他的脸,水中的郑律成随着水纹波动不断地变化着……郑律成洗脸,先是用手撩起水,而后干脆一头扎到水里憋气,好长一段时间才抬起头来长长吐出一口气,脸没擦,任水花从头往下流……
这时姐姐郑奉恩又端着一碗汤走进来:“律成,把这碗圆子汤喝了。”
郑律成忙拿起毛巾擦脸:“姐姐,我不喝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姐姐将圆子汤放在桌上,站在一旁等他擦脸,没有离去的意思。
等郑律成挂起毛巾,郑奉恩说:“趁热喝了吧。”
郑律成没再拒绝,坐在桌前端起碗慢慢地喝起来……
郑奉恩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看着他:“要不要再加点糖?”
郑律成:“不用不用,正好。姐姐,你做的圆子汤我最爱喝了……”
郑奉恩笑笑:“是谁刚才还说不喝呢。”郑律成不好意思地笑了。
郑奉恩:“是不是金团长批评你了?郑律成点点头。”
郑奉恩:“因为什么?“
郑律成:“因为什么……哼,金团长今天也太小题大做了。”
郑奉恩:“律成,为什么事他批评你我不想问,这是你们工作上的事情。但我知道,团长说的有话一定是有道理的。”
郑律成放下碗怔怔地看着姐姐……
郑奉恩:“你们这种活动,就是每天走在生死线上。怎么可以心慈手软呢?就算你自己心里有数,但别人看到你这种样子,能放心吗?做地下工作,不但自己要小心,也要让跟你一起战斗的同志们放心。”
郑律成:“姐姐,你都知道了?”
郑奉恩不置可否地说:“律成啊,你虽然是家里的老小,但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我们又是生活在异国他乡,可不能太任性了。”
郑律成:“姐姐,我……”
郑奉恩:“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义烈团是一个团体,只有融入这个集体中才能保证战斗的胜利。”
郑律成:“这个我懂。”
郑奉恩:“我知道你懂,但有时候就忘了。”
郑律成笑了笑……
郑奉恩轻声地叹了口气……
郑律成:“姐姐,怎么了?”
郑奉恩沉吟道:“因为这件事,金团长对你姐夫可是有了看法。”
郑律成不解地:“因为我?”
郑奉恩:“金团长认为你姐夫太宠着你了,把你不知道惯成什么样子了!”
郑律成:“不会吧,姐夫跟金团长可是一起到中国来参加革命的,一起创办的义烈团,又一起考进黄埔军校,因为我就……”
郑奉恩:“他们俩是革命老战友不假,但在一支队伍里总还是有主有次,有领导和被领导嘛。金元凤比你姐夫不仅大几岁,“三一运动”时他就是一方面的领袖人物,从资历上来说,你姐夫和我都是很尊重他的,现在他又是你的顶头上司,你怎么可以不服从他的领导呢?”
郑律成:“我,我没有不服从的意思,我只不过,只不过是不想去黄埔上学,我更想去学音乐。”
郑奉恩:“其实,金元凤还是蛮喜欢你的,私下里也跟我们说,你是个好苗子,有才华,是义烈团里难得的人才。听说,他并不反对你去学音乐嘛。”
郑律成点点头:“这倒是,团长还答应给我资助,让我每周往返上海学习音乐。”
郑奉恩笑笑说:“那你还嫌团长小题大做吗?”
郑律成会意地笑笑说:“姐姐,我知道了,是我的不对。不过,我真没想到因为我,也会连累到姐夫。”
郑奉恩:“这倒不会,他们俩是生死之交的战友,北伐战争中,你姐夫掩护过金元凤突围;广州起义时,又是你姐夫把受伤的金元凤从战场上背下一直送到救护所,他们的关系不是一般的上下级关系,能在义烈团里为你网开一面,你心里有数就是了……”
郑律成点点头……
郑奉恩把空碗拿起来往外走……
郑律成:“姐,我自己洗吧。”
郑奉恩:“你就早点睡吧。”
郑律成:“我还是等姐夫回来……”
小提琴盒静静放在床头,郑律成伸出手,将琴盒打开,从中取出小提琴……随性的拉了起来……
姐姐郑奉恩在院子里洗碗,郑律成屋里传来小提琴的音乐声……琴声如枪火迅驰,琴声如马蹄声声碎……琴声如信仰活跃在战场……
郑律成在拉提琴……又开始拉《圣母颂》,拉了一小段之后突然停了下来,他想到了另外一个旋律,开始是轻轻地哼着,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调性和节奏。
郑律成哼的是《义勇军进行曲》,他很快确定了调性,开始拉起《义勇军进行曲》……
琴声中充满了正义和男儿血性,小提琴…杀杀杀……拉拉拉…拉出杀敌报国的情怀……
郑奉恩一边洗碗,一边听着弟弟拉琴,传来敲门声,郑奉恩去开门。
朴建雄和杜君惠、靳山走进来。
靳山听到琴声说道:“是律成在拉琴吧?”
郑奉恩苦笑道:“让他睡觉吧,他又拉起琴来了,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金大哥,杜大姐,这么晚也不休息吗?”
靳山:“我们就是来找律成的,正好他还没睡。”
郑奉恩关上院门……
郑律成拉得十分投入,以至于靳山和杜君惠走进屋都不知道,当他拉完最后一个音节时,背后传来轻轻的掌声……
郑律成茫然地回过头来……
靳山和杜君惠站在门口……
靳山:“没想到《义勇军进行曲》用小提琴演奏出来也这么好听,这么有力量啊。”
郑律成:“我,我也是突发奇想。刚才想试试姐夫送的琴,开始拉了一段《圣母颂》,后来就想试试用小提琴拉战斗歌曲,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杜君惠走上来,示意郑律成坐下,自己落座后说:“我听着很激动,真的,第一次听到小提琴独奏《义勇军进行曲》,不比演唱的形式差,另有一番感染力。”
郑律成:“杜大姐、金大哥,这么晚了,你们找我有事吧。”
靳山:“刚才健雄在我们那边商量点事情,后来又聊起你学音乐的事情,君惠大姐就想起一个人,这个人可能对你学声乐有帮助。”
郑律成欣喜地:“是吗,这是个什么人啊,他在哪里,我明天能去拜见他吗?”
靳山和杜君惠都会意地笑起来……
杜君惠:“看把你急的。他叫杜矢甲,是从北平考到上海国立音专声乐系的男低音歌唱演员。也是一名十分活跃的抗战进步青年,经常参与抗日歌咏活动。上个月还参加了上海大公救亡演剧队到湖南、武汉等地演出,前天刚刚回到上海。我想请他帮忙推荐你到上海音专声乐系学习。”
郑律成十分激动:“太好了杜大姐,我明天就去上海找他。”
朴健雄走进来:“哪有你这样猴急的,人家同意不同意还不知道呢。”
郑律成:“只要能见到他,我会让他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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