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爷出院就各种折腾，前两天还让我二姐别念书了，赶紧嫁人。我当时就不干了，纠正我爷这个想法不对，我爷还把我骂了。我爸因为我爷生气让我道歉，我都快憋屈死了大姑……”
小家伙这会儿情绪放松，“噼里啪啦……”的把这段日子受的委屈吗，全都和亲姑姑讲了一遍。
程瑶听了眉头紧锁，气的不知该作何评价。
不是气别人，只气自己。
如果那天在医院她能明确表态，王素英也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一个女人，每天既开店又照顾孩子，还要给丈夫、孩子、老公爹们洗洗涮涮，外人看着都心疼，更别说她这个熟人了。那么付出还没落着好，真是挺让人生气的。
说话间车子开到程卫东家胡同口，二人下车、上锁，没等走到院门前呢，就听到程方在那胡搅蛮缠——
“好啊，你们这两个不孝子，为了一个畜生连老公公、亲爹都容不下。行，我走，我不在这儿碍眼，我他娘的活了这么多年，临了临了居然不如一条狗。”
“爸，爸你这是干啥啊，丫蛋儿现在也不咬你了，何必跟它一般见识。”
“是啊爸，大家养丫蛋儿不是一天两天，对它也有感情、舍不得。爸不是喜欢吃鲶鱼炖茄子吗？我这就去供销社再买条鲶鱼回来，行不？把丫蛋儿留下吧，求你了爸。”王素英各种讨好，苦苦哀求。
程方就属于“蹬鼻子上脸”那种人，见两口子都开始说软话了，立刻拿乔起来。
“吃什么鲶鱼吃鲶鱼，上次让你买鲶鱼，你把老李家兄妹都给喊来了，我才吃多少？一条狗你们都不舍得，你们还想做孝子贤孙？做梦去吧……”
“咣当——”程瑶气呼呼推开门，面色如墨的一步一步走进来。
毫不夸张的说，程方看到她，本能的后退好几步。
王素英母女三人一看程瑶来了，默契的长舒一口气。
四人这个举动，直接让程方红温了。
“咋地，你还想揍我呗！来来来，你冲着打，你打，你打——”
程瑶没搭理他，走到丫蛋儿跟前，把狗抱起来，问：
“你们两口子是啥意思，这狗是养还是不养，不养我就带回去了。”
原本丫蛋儿和狗蛋儿都在服装厂，可程卫东家白天没有人，这一片又都是双职工，工作日的白天胡同这边老安静了。他们家开铺子、怕招贼，所以就把丫蛋儿抱回来了。
当初抱狗的是程卫东，这会儿被丫蛋儿盯着的他，怎么都说不出“不养”那句话。可父亲一个劲儿强调他是因为在快餐店打更才生病的，一时间骑虎难下。
王素英满眼渴望的看着丈夫，三个孩子也是如此，唯有程方冷“哼”一声，扔下一句“我收拾东西”便要进屋。
“爸——爸——”
程卫东边喊边进屋，程瑶把丫蛋儿放下，随后进入。
路过王素英时，听到她压低声音说：
“姐，我们就算养丫蛋儿，也不会怠慢咱爸的，你放心。”
程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道：
“别因为任何人而委屈了你自己，也别因为我的缘故去无理由的迁就他。不想送就不送、想养就养，这是你家，明白吗？”
王素英木讷的看着大姑姐进屋的背影，茫然地双眸一点一点恢复了光亮。
说的是啊，这是她的家，她和程卫东的家，不是程方的家！
屋内，程瑶坐在地上的椅子，放松的靠着椅背，没有说话。
原本还“义无反顾”收拾东西的程方，此刻见儿子不抢、女儿不开口，一时间这“回家”的戏码就唱不下去了。
程卫东倒是想抢下父亲手里的包袱皮，可大姐这架势，他没胆子啊！
良久，程瑶淡淡开口：
“整准了，你是要回江岔子村还是留在这边。你要想好了，你留在这边，是在你儿子家养老，不是你家。如果你回江岔子村，那就按之前说得，每年卫东和我一样，给你十块钱，你具体咋过、咋生活，和我们没关系。”
“没关系？你丧良心啊程桂兰！”
“是啊，我丧良心，所以你去告我吧。官家判多少，我就给你多少，正好这些年我给你的钱都有记录，家里人也都知道。”
程方见程瑶根本不吃这套，扭头开始找程卫东的麻烦。
“你呢？你也和你这狼崽子姐姐一样，对自己的亲爹不闻不问？”
“爸，我和我姐咋对你不闻不问了？你住院，我和素英伺候没？我姐给拿钱没？卫仁、卫宏、还有桂芹，他们仨又在哪儿？有些话你不能张口就来啊！”
“我张口就来咋地了，我张口就来咋地了……”
程方边说边动手捶儿子，程卫东不躲不闪的就那么受着。老爷子捶的手都疼了，也没有一个人拦着他，气呼呼操起一旁的凳子就要砸。
王素英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把凳子抢下来，气呼呼道：
“爸，自打你出院到现在，家里吃的、用的哪个没顺着你。我不想说啥翻小肠的话，可你用凳子砸东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可是你亲儿子啊！就一条狗罢了，咋就容不下它？白天家里没有人，整条胡同白天人都很少，丫蛋儿看家咋就不行了？”
“就是不行，我就容不下它！有它没我。”
王素英真是气笑了。
头一次看见把自己和狗相提并论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那对不起了爸，这里是我和卫东的家，我们自己说的算，丫蛋儿必须得养。如果爸不想看到他，我就另外给爸找个房子，一日三餐做好了送爸过去，你看行不？”
“咋地，这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了？好，很好，你们两口子真是……”
“爸，啥叫我们把你扫地出门了啊，这不是……”
“不是啥不是？你们就是丧良心、容不下我，还给我找房子，你们把老人扫地出门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是吗？如果这就天打五雷轰了，那做爹妈的重男轻女，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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