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不大,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春桃和她爹娘就来了。

    “世子少夫人有何吩咐?”管事恭声询问,春桃和她娘垂首立于其后。

    来的路上,春桃虽心有疑惑,但也没多想,但进到东院看到谢知韵后,她心中登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别慌别慌,不能慌……

    春桃掐着手心,强自保持镇定。

    纪棠扫了一眼春桃,面色平静语气温和道:“这些时日你们都辛苦了,三姑娘今日没胃口,她那份绿豆羹和酸梅饮就犒劳你们了。”

    “谢三姑娘,谢少夫人。”管事欣喜应下,以为是他们差当的好,纪棠对他们满意奖赏。

    只是,一般而言都是将东西赏给下人带回去吃喝,纪棠却让人盛出来递给他们,让他们当面喝。

    “这……这不合适,小人们那能污了主子的眼。”管事战战兢兢地端着碗,觉着事情有些不对。

    春桃赶忙出声附和,妄图糊弄过去。

    若说之前只是有些怀疑,那碗端上手时便是落实了。

    她偷偷往绿豆羹里吐唾沫的事,被发现了!

    可她当时分明四下查看了,没有人在场。

    难道是采儿?

    也不对啊,采儿当时扭头看后方去了,不可能瞧见。

    一时之间,春桃心乱如麻,心急如焚。

    “无妨,就在这里喝。”纪棠面含笑意,看的人直发毛。

    “这……”管事回头看了妻女一眼,三人皆是惊惶不安。

    “愣着干什么,赶紧喝啊,难不成还怕少夫人下毒不成。”照莹没好气的催促。

    “不敢不敢……”管事看着碗中酸梅饮,仰头一饮而尽。

    春桃和她娘见状,也只得端起碗一口气喝了干净。

    “小人喝完了,少夫人还有何吩咐?”管事惶声请示。

    酸梅饮本是生津解渴的好物,寻常难以喝上,幸得一碗本应细细品尝,但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没心思细品,一口灌下去连是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

    只剩下紧张害怕了。

    “别急,还有绿豆羹呢。”纪棠轻摇着团扇,拉长了语调。

    作贼心虚的春桃听的心中一颤,低垂着头眼睛慌乱地转动,想要寻个法子脱身。

    “给,喝吧,这可是好东西。”照莹将碗塞到春桃手里。

    春桃只觉十分烫手,微微发抖有些端不稳。

    对!端不稳!

    春桃急中生智,手一滑没端住,碗朝着地面坠去。

    摔了就不用喝了,大不了挨顿斥骂。

    如此想着,春桃得意起来,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连只碗都端不稳,是要我喂你喝吗?”照莹眼疾手快的接住,重新递给春桃。

    “一时……手滑。”春桃咬牙,又恼又恨。

    “端稳了,再滑我就喂你喝了。”照莹站在她旁边紧盯着她,防止她再耍花招。

    春桃被盯的头皮发麻,看着碗中绿豆羹,想到自己吐在里面的唾沫,没忍住犯起了恶心。

    “呕……”春桃干呕了两下,信口扯谎道:“奴婢胃肠不适,怕是喝不了。”

    “你……”照莹气的想骂人,恨不得上手给她灌下去。

    “喝不了就不喝了吧。”纪棠很是宽容,让照莹端走了春桃手中的绿豆羹。

    春桃大松口气。

    但她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纪棠又道:“春桃不能喝,你们便都喝了吧。”

    “是。”管事和春桃娘应声。

    不管纪棠今日叫他们来到底是为何,可眼下只是让他们喝绿豆羹,算不上为难,只得硬着头皮照做。

    两人一手端碗,一手捏勺,在众目睽睽下舀了绿豆羹往嘴里送。

    谢知韵看得蹙眉,不忍地别过了头。

    纪棠这法子,委实有些……阴损,也不知她如何想出来的。

    纪棠斜睨着春桃,语气平缓的念念有声,“为父母者,皆是为了子女呕心沥血,拼死累活,不求子女回报,只求子女过得好。”

    “但我觉着,做人得有良心,鸟尚有反哺之情呢,人总不能连禽兽都不如吧?”

    春桃死死盯着她爹娘手里的勺子,纪棠的话字字句句清清楚楚落进她耳中,如烙铁灼心,如尖刀凌迟。

    她很明白,纪棠是在她逼她承认,承认往谢知韵的绿豆羹里吐了唾沫。

    眼看爹娘张开嘴,马上就要将勺中绿豆羹喝进嘴里,春桃终是忍不住了。

    “不能喝!”她猛地伸手推了两人一把,使得他们手中碗掉到了地上。

    “啪!”瓷碗应声碎裂,清甜沙糯的绿豆羹溅了一地。

    但也因她这一推,两人的脑袋惯性前倾,勺子里的绿豆羹直接喂进了嘴里。

    “咳咳咳……”管事夫妇被呛到,咳个不停。

    “爹,娘。”春桃急红了眼,一时不知是该给他们顺气还是抠吐,完全乱了方寸。

    管事先一步止住咳,皱眉喝斥,“你做什么?当着世子少夫人和三姑娘的面,半点规矩也无。”

    “是啊,你做什么呢。”春桃娘自个抚胸顺着气,也是一脸责怪。

    春桃急的手足无措,顾不得什么尊卑规矩,跺脚道:“你们快把刚喝下的东西吐出来。”

    “吐出来作甚?”管事不解。

    “是啊,都下肚了如何还吐的出来。”春桃娘看着淌了一地的绿豆羹,觉着很是可惜。

    多好吃的东西,就这么凭白糟蹋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歹让她喝完再说啊。

    “用手抠,一定要吐出来。”春桃拉着她娘就要往外走。

    “站住!”木樨一声沉喝,挪动脚步挡在了门口。

    “这……这是怎么了?”春桃娘一头雾水,面色惶然。

    事已至此,便是再蠢笨的人也觉察出了不对,管事利落跪地道:“小人一家犯了何罪,还请少夫人明示。”

    纪棠止住摇扇道:“怎么会是罪呢,这是奖赏。”

    末了她吩咐照莹,“把春桃那碗分给他们,吃完了再走。”

    “是。”照莹应的极快,动作也十分迅速,很快就将一满碗绿豆羹分成了两个半碗,递给管事夫妇。

    “爹,娘,不能喝。”春桃焦灼万分,恨不能冲过去抢了碗扔掉。

    可木樨摁着她,她根本无法上前。

    “你一再阻拦说不能喝,那你倒是说说,这绿豆羹为何喝不得?”纪棠的声音陡然沉凝起来,眸光也变得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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