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长安城里就开始下雪了,虽然还只是小雪,但是常安在临近出门去国子监前,在门口不停地叮嘱着顾鲤:
“我去国子监后,记得躲在屋内不要出去,午饭我已经嘱咐过下人让他们给你端到屋内,莫要出门吃。”
“烧炭的时候,记得打开侧窗,不要开太大,留些空隙出来即可。”
“烧炭的时候,记得在炭盆旁边放碗水,干了就添水。”
“屋内烧炭时可能会有点干燥,记得多喝些热水,莫要咳嗽了。”
“在屋内觉得冷了也要添衣”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顾鲤也是有些无奈,半推半就地就把常安推到了马车前,说道:“常郎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会乖乖听话的,常郎安心去上学吧。”
常安站在马车前,看着一脸乖巧的顾鲤,一脸不相信地问道:“当真记住了?”
“嗯嗯,顾娘记住了。”顾鲤点点头。
“真乖。”常安在顾鲤的小嘴唇上亲了一口之后,便转身上了马车,“我今天放学要去东市一趟,可能会晚点回来。”
“好!”
目送常安远去后,顾鲤就拉了拉自己的棉袄,转身朝着自己和常安的庭院里走去,乖乖地回到屋里去了。她遵照着常安的嘱咐,端了碗水放到了炭盆前,但是却被炭发出的黑烟呛了一下,轻咳了几声。
做完常安嘱咐的事情后,顾鲤就坐到矮桌旁,拿起针线,又开始做起了绣工。
而常安在国子监里,也并不是在完全听课,而是在心里盘算着今天该给自家顾娘准备些什么暖身子的吃食。
唐朝没有辣椒,只有胡椒或是茱萸这一类,但是顾鲤身患肺病,这类东西自然是不能吃的。牛奶这种东西在现在是珍稀品,常安自己是不差钱,但是市场上也不一定有货,更何况这种牛奶含钙量也不多。顾鲤身患肺病,某些大补的东西也不能多吃,所以参鸽汤这类也吃不了。
那剩下的最后一种常安能想到的、能给顾鲤暖身子的食物,就只剩下火锅了。
他记得家里有几个陶制的暖锅,这是唐朝时的火锅用具,虽然说导热效果不如金属的锅,但是也能凑合着用。然后只需要等下去西市买些要用的牛肉和羊肉来,但是牛肉可能买不到多少,因为唐朝禁止宰杀牛,只能卖自然死亡的牛的牛肉,所以常安就把购买的重心放到了羊肉身上。
就这么计划着,就到了午时,国子监也是放学了。一放学,常安就急匆匆地带着怀琴出到国子监外头,直接就上了马车。
“去西市!”常安说道。
怀琴见到自家公子如此急匆匆的样子,便有些好奇地问道:“公子,我们这么急是要去干嘛?”
“去东市买肉,今晚吃火锅。”常安解释道。
“火锅?”怀琴有些不明白。
“就是暖锅。”常安这才想起来唐朝没有火锅这一说法,便换了一个她能听懂的说法,这时怀琴才明白地点了点头。
“但是家里厨房不是有肉吗?为何公子还要再买肉?”怀琴又问道。
“我看过了,家里只有猪肉或是鸡肉,我们要买的是牛肉和羊肉。”常安答道,“吃牛肉和羊肉比较暖身子。”
怀琴顿时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公子是想卖牛羊肉给咱们三娘暖身子啊。”
“那当然。”
“三娘可真幸福,能有公子这么宠着。”怀琴双手托着脸蛋,满是羡慕地说道。
常安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怀琴,说:“那到时候我给你物色一个郎君?”
“怀琴才不要。”怀琴一听就连忙摇头。
“为什么?你又不是奴籍,嫁人了就可以被自家郎君宠着了不是吗?”常安说道。
“那也不要,怀琴就只伺候过公子,没伺候过其他人。”怀琴说道,“也不会伺候其他人。”
常安看了看怀琴,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来到西市,常安为了赶着回家,这回直接就让车夫将马车开进了东市。而常安就坐在马车上,掀起车帷,看着外头的店铺。他看到了前方有一家铁匠铺,思索了一番后,便让马夫停车,和怀琴一起下了马车。
铁匠铺的铁匠一看见有客人进来了,就问道:“客官可是要打点什么。”
“你知道暖锅吗?”常安问道。
“暖锅?”铁匠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我们这儿是打铁的,不是做陶瓦生意的。”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了。”常安说道,“若是你知道暖锅是什么样子的,就帮我打一个铜制的出来,价格和时间你来定。”
铁匠思索了一番,说道:“能打,但是可能花的时间久一些,因为要做模子,大概一到两天的时间就可以做出来了。”
“那就好,”常安放了一块银锭到桌子上,说:“这里是五两银子,算是定金。事成之后,我会亲自来取,把剩下的五两银子一并结给你。”
前前后后一共十两银子!铁匠连忙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没问题,我一定给客官您做出来,做不出来您提我脑袋走。”
“好。”常安点点头,转身就和怀琴离开了铁匠铺,去寻肉铺买肉去了。
坐在马车上,常安看着街道上的肉铺,就发现了一家有卖牛肉的肉铺,他看见案板上的东西,顿时眼睛一亮,连忙让车夫停车。他下了马车,来到卖牛肉的摊铺前,先是问道:“这牛肉怎么卖?”
“咱们按重记钱,一斤大概就一百五十文钱。”屠户说道。
“好!”常安看了案板上的每一块牛肉,“那就那就帮我称个十斤来!”
“好嘞!”屠户很麻溜地就把肉称好,给常安包了起来。
这时,常安指着桌上的一个东西说道:“老板,我在你这儿买了十斤肉,能不能多送些东西?”
“我也不要别的,就要这牛的瓣胃。”牛的瓣胃就是现在的毛肚了。
屠户愣了一下,要知道牛瓣胃可是垃圾,丢地上都没人要的那种,今天只是忘记处理掉,结果现在就有个人想要走这东西。他看了看面前的这位公子哥,又想到他在自己这里买了不少肉,稍作思量,就说:“成,我给您包起来。”
“多谢老板,下回我还来您这儿买肉。”常安接过肉,客客气气地说道。
“好说好说。”
常安此时又在肉铺里,同样挑选了十斤羊肉,随后就和怀琴上了马车,朝家里去了。
“公子,”怀琴喊道,“您要那牛的胃做什么?也是吃的吗?”
“那当然,这东西可好吃得紧,回去今晚你就知道了。”常安说道。
“哦”
顾鲤今天被常安嘱咐了一番,也是乖乖地坐在房间里没有出门,又因为常安需要去一趟东市,回来的时间也拿不准,所以就没有出门去迎接他。
她就坐在矮桌旁,做了一上午的绣工。常安早上说自己没回来的话就让她自己先吃饭,但是饭菜没等到,倒是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顾娘,我回来了!”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绣绢和针线,站了起来看向门口的方向,常安正好推门走进来,一进来就直接把门给关上了,生怕风吹到顾鲤。
“常郎回来啦。”顾鲤也是走上前,用手帕为常安拍去身上的细雪,“常郎还说让我自己先吃饭,结果饭菜还没进来,常郎就先进来了。”
“怎么?”常安在顾鲤的小脸上吧唧了一口,“不欢迎我?还是说常郎在顾娘心里不如午饭重要?”
说完,还故作心疼地捂住心口,故作悲痛地说道:“我的心好痛”
“好了好了,别闹了。”顾鲤拿小手帕拂了一下常安的脸,转身走回矮桌旁,“常郎还不来烤一下炭暖暖身子吗?”
常安也是丢到悲痛的表情,坐到矮桌旁。习惯性就伸出手扶住顾鲤的腰,想把她抱到怀里来,但是动作却突然顿住了。顾鲤感觉到常安的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以为他又要把自己揽到怀里,但是却发现他没有继续接下来的动作,便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他。
“怎么了?”
“我刚刚从外头回来,身上有些凉。”常安此时收回了双手。
但是下一刻,顾鲤就自己坐到了常安的怀里,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凉就凉,我又不嫌弃。”
常安看着她,笑了笑,这才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腰。
“顾娘?”
“哎。”
“你想不想知道今晚咱们吃什么?”常安故作神秘地问道。
顾鲤抬起头,鼻息轻轻地打在常安的侧脸上,她稍微想了想,问道:“吃什么?不准说‘等到晚上就知道了’这样的话。”
常安看着顾鲤满脸的好奇,宠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道:“咱们今晚吃火锅。”
“火锅是什么?”顾鲤的反应和怀琴在马车上的是一模一样。
“就是暖锅,在里面放些牛肉和羊肉,还有一些暖身子的菜品。”常安说,“只不过,我们这几天只能吃暖锅,而火锅得等两天。”
“为什么?”
“我今天去东市,寻人打一口铜制的暖锅,这个热东西比陶制的快,只要在底下加火,咱们想吃什么就在里面添加什么。”常安解释道。
顾鲤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但就是想象不出来那样的场景,便说:“我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那这个问题真的只能到时候才能知道了,我自己也不好跟顾娘解释。”常安亲了她一口,算是当做安慰,随后又说道:“反正顾娘只需要知道,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很好吃,把锅架好,旁边放上一些切好的菜和肉,想吃什么就放什么。”
顾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要吃这个这个火锅?”
“寻常饭菜凉得比较快,所以我就想到这个吃食,到时候顾娘就不怕吃到凉的饭菜啦。”常安双手握住顾鲤的腰,晃了她两下。
此时,顾鲤的眼睛骨碌一转,拿自己的手指点在常安的鼻子上,说道:“那是不是以后,常郎回来了,就可以把常郎丢到火锅里,这样常郎身子就不会凉啦。”
常安愣了一下,随后伸出手抓住了顾鲤那如青葱般的手指,故作威严地说道:“大胆顾娘!竟敢调戏本郎君!”
说罢,就伸出手在她的腰间挠了起来,痒得顾鲤直笑。
“常郎常郎”顾鲤眼泪都笑出来了,“常郎别这样顾娘再也不敢了”
顾鲤一边扭着身子想逃开常安的“魔爪”,一边求饶道。常安这才放过了她,笑得有些脱力的顾鲤直接瘫倒在了常安怀里,眼里还有些泪花,微微喘着气。
兴许是笑得有些过分了,刚刚喘回口气,就又咳了几下。常安也倒了一碗热水,凑到她的嘴边喂她喝了下去。
顾鲤也就趁着常安腾不出手的这个时间段,伸出小手捏捏常安的脸,又捏捏他的鼻子,一边咽着嘴里的热水,一边哼了一声,似乎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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