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娘子”
常安想去阻止,但是苏梦却阻止了他和顾鲤。常安就只能这么看着,看着张艾鱼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得地面,缓缓并且艰难地俯下身子。
但是因为怀胎八月的缘故,张艾鱼没有办法完全弯下自己的身子,只能像一个卑微的奴隶,低着头朝常安示意。
“艾鱼多谢定康侯出手相助,使我儿免去不白之辱。”张艾鱼看上去有些不太好受,常安急得干脆就甩开了苏梦的手,走上前去,把她扶了起来。
“好了好了,行个礼就好的事情,不必下跪。你不用向我下跪,我也没资格接受你的跪拜。”常安扶起了张艾鱼,说道。
张艾鱼此时眼眶有些红,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定康侯,您帮了奴家,奴家先前应允的自会兑现。只是定康侯还需要等上几月时间。”
“因为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之后还要坐月子又要去安排孩子的下家。他跟着奴家肯定会吃苦的,所以奴家想最后陪陪孩子。”
常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张艾鱼,对方似乎是觉得自己不相信她,便又紧张地说道:“定康侯您请放心,奴家说的话都是会兑现的,而且奴家还带着孩子,定然是没办法逃跑的,也不会逃跑的。”
常安笑了,反问道:“你跑什么啊?”
张艾鱼愣了一下,脑子还没有转过来。随后常安就又说道:
“而且现在长安城中,又能有几个真正的好心人家呢?你把孩子随便放在人家门口,万一就被那家的主人丢弃在路旁饿死了呢?”
张艾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那定康侯,奴家……”
常安笑了笑,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不用给我做牛做马当丫鬟,你只需要好好地带孩子长大。要说找个好人家托付孩子,不如找个好人家托付自己。”
“最重要的就是,孩子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就是不能没有母亲。”
“但是,奴家先前也是允诺过,若是定康侯帮奴家,奴家就服侍您作为报答……”张艾鱼连忙说道,知恩图报,这是天经地义的。
“我家中的丫鬟仆人不少了,也不缺张娘子一个。”常安笑道。
“那……那定康侯您不求报酬,为何要帮我?”张艾鱼又问道,虽然按照坊间流传的来说,常安独宠顾鲤,但是现在这样看来她又怕常安是想纳小妾。
按现在的话来说,算是个接盘侠了。
苏梦此时就开口帮忙说道:“艾鱼,现在鲤儿也有喜了,肚子里也有个孩子了。”
张艾鱼看了看苏梦,又看了看顾鲤,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常安就解释道:“我家顾娘也是有孕在身,我帮你,也算是为我们二人的孩子积些善缘。”
“我帮你,也是因为,你愿意为了孩子而来求我,你是一个爱孩子的母亲。我帮你,理所当然,我不帮你,天理难容。”
张艾鱼听到这里,直接就又打算跪下来了,因为现在来说,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但是常安又是伸出手拦住了她,又一次告诉她不用下跪了。
而对方现在眼里泪水打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支吾吾地,终于是把心里最深的话说了出来:
“但是……但是奴家之前是个……”张艾鱼的泪水流过了脸颊,“孩子跟着奴家过活,他就要承受他本不该承受的东西。这是我的错,不是孩子的”
常安骂道:“这不是你的错,成为母亲本身是没有错的。你既然已经有了孩子,你就应该承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就算他没有父亲,但是他还有你,这就够了。”
“而且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孩子!我帮你也不是为了家里多一个丫鬟,我也不是养不起你这一张嘴,我是不想让这个天下少一个母亲!”
张艾鱼愣愣地看着常安,发现他此时已经不是那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而是带有了些愠色。
“那定康侯如此大恩,奴家”
常安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你报答了,到时候孩子满月,叫我们去喝个满月茶吧。哭也憋回去吧,哭多了容易动胎气,伤孩子。”
苏梦这会儿就走上去,用手帕给张艾鱼擦去了眼泪。张艾鱼看了看常安,随后说道:“多谢定康侯大恩大德,虽然您不求报答,但是艾鱼不能不给予回报。”
“此番回去,艾鱼会寻定康侯一排位,日日供奉香火,为您与夫人祈祷。这是艾鱼唯一能做的了,还望定康侯不要拒绝。”
说完,张艾鱼就尽最大能力地躬下身子,看来是真的要让常安同意。而苏梦此时就看向了常安,冲他打眼色。
“好,那就依你吧。”
常安说道,他也不知道怎么现在不要报恩都成罪过了。
“多谢定康侯。”张艾鱼这才露出了一些笑容。
“那这件事就结束了,张娘子以后就好好地陪着孩子。日后若是有困难,就需要你自己来了。”常安这才舒出一口气,笑道。
“艾鱼会的。”
苏梦此时就搀扶着张艾鱼,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吧,今天这些事情,你也累了。”
“好,定康侯,侯夫人,告辞。”
张艾鱼朝着常安和顾鲤微微颔首致意,就跟着苏梦离开了,常安也是和顾鲤一起回到了府内。
到了晚上,常安去洗澡了,而顾鲤则因为今天白天有事儿,目前就在书房里面记录账本。她写完最后一条账目后,就把账本合了起来。
她舒出一口气,拿起账本打算放好时,就看到了方才账本的下面,有一张诗纸。她有些好奇,便放下账本,拿起了这张诗纸,读了起来:
“思母——平康坊里舞衣飘,玉面娇容映画桥。今日曲终人已去,犹如慈母别儿遥。慈母音容常入梦,几回魂梦到家乡。遥想萱堂恩未报,平康再无张舞娘。”
顾鲤看到这个诗,忽然就感觉心尖忽然一紧,似乎是明白了为什么常安对张艾鱼的事情那么上心了。她张了张嘴,但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缓了缓心神,放下了诗纸,拿起账本就放到该放的位置去。然后缓缓地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常安的声音:
“顾娘?”
“啊哎。”
顾鲤被吓了一跳,连忙应道。
“顾娘的账本都记好了?”常安没看出顾鲤的异样,照例是笑着问道。
“嗯,都记好了。”
顾鲤看着不远处的常安,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楚。她便快步跑上前来,然后拉起了常安的手,说道:“常郎,还有我呢。”
常安愣了一下,不知道顾鲤怎么忽然就说出这样的话,问道:“顾娘怎么了?为什么要说这个?”
“常郎常郎是不是想阿娘了?”顾鲤问道。
“我”
常安眉头一挑,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到顾鲤说:“我知道的,常郎的阿娘在常郎小时候就成佛了,今日又见到了张娘子这般,说了那些话,是不是也因为这个啊?”
说着说着,顾鲤牵着常安的手就紧了一些,然后就带着他朝着房间里走去。常安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因为他思念的不是原主的母亲,而是自己的母亲。
自从成了上班族社畜,他就没有怎么联系到自己的老妈了,然后剩下的是有感而发,借着原主的加成写了这么一首诗。但是未曾想,顾鲤应当是看到了这首诗,随即就想到了这件事儿。
回到了屋内,顾鲤就拉着常安坐到了床边,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顾鲤就问道:“常郎,你先前帮张娘子,是不是因为”
常安此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然后干脆就抱过顾鲤,轻轻地拨弄着她的脸蛋。而顾鲤此时就满是心疼,纤细的手指就这么轻轻地滑过常安的脸庞。
“常郎不要再这么伤心了好不好?”顾鲤轻轻吐息道。
“我知道,我阿娘也是希望我可以好好地生活嘛,而且我现在也有顾娘了,也要当阿耶了,怎么会伤心呢?”
顾鲤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常安,问道:“真的吗?那常郎有想过阿娘吗?”
“怎么会没有,哪会有孩子不想娘的啊?”常安说道。
“那想的时候会不会感觉到伤心呀?”
“伤心应该是没有,我只是在愧疚,没有办法在她膝下尽孝。”常安叹了口气,这倒是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没事的,常郎不是告诉过我,要珍惜当下吗?”顾鲤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说道,“日后常郎就保护我,不让小乖和常郎一样,不就好了吗?”
“说的有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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