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鲁看见了儿子的举动,不由得看了父亲一眼,他知道父亲不愿意让塔斯哈使用这么残忍的武器。
对待敌人,消灭了也就罢了,可以射杀,但不必要虐杀。
但是达哈苏好像没注意塔斯哈的举动,他的注意力在另一边,因为那里还藏有一个受伤的士兵,虽然他的肩膀受伤了,也得提防他趁着火焰撕咬另一个士兵时放冷枪,他更担心趴在草丛的妻子是否受伤。
“还等什么?射死他!”
背后突然传来杜鹃狠狠的声音,三个人转头一看,只见受伤的杜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一棵大树后, 莫日根就像一只趴在母熊背上的小熊一样紧紧贴在杜鹃背上。
杜鹃靠着树慢慢蹲下身子放莫日根下来交给趴在那里的小金子,她移动到塔斯哈身边对他说:“塔斯哈你还等什么?”
塔斯哈转头看看父亲和爷爷,他虽然非常勇敢,但是用这么残忍的鱼骨箭杀人还是第一次,如果用的是普通箭头,宫本的胸口此刻早已插上几支箭矢了。
不论什么动物,只要被鱼骨箭射中,除非剖开身体,否则根本取不下箭头。若要强行拔出箭头,鱼骨箭头上那一根根倒刺会死死扎在肉里,越往出拔,倒刺扎得越深,最后当鱼骨箭被强行拔出时,箭头上便带下一坨肉来,被射中的动物即便没有射中要害部位,留在身体的这个血洞也无法愈合,最后也是流血而亡。
不论是谁,只要被射中,绝无生还可能。
塔司哈恨这个杀害石匠的鬼子,他想让他在极度痛苦中死去,但是,爷爷的忠告他也不想违背,所以才迟迟没有按下发射键。
“塔斯哈你要记住,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只要有强盗敢进来,就用鱼骨箭穿透强盗的身体,让他的血肉喂饱这里的狼群!”
没等公公发话,咬牙切齿的杜鹃就命令儿子射箭。
如果她的胳膊没断,她早就一箭把宫本射得透心凉了。
达哈苏这才看见孙子手持的弩弓上那令人生畏的鱼骨箭。
“爷爷,死太便宜他了,我要为石匠报仇,要让他在恐惧中慢慢死去,要让他后悔来到中国。”
达哈苏对上了塔司哈那坚定的眼神,他点点头:“好!让他知道这血债不光要还,还要感觉到疼!”
塔斯哈不再犹豫,重新瞄准已经到了马跟前的宫本,他心里默念着:“长生天会理解我胸中的怒火,我要用最古老的武器惩罚这个凶残的强盗”
“宫本英松—————”
千钧一发之际,就见田下手里端着一把长枪一步一步向宫本走去,而稻田和慕容良一人举着一把枪也一起对准了宫本。
达哈苏伸手阻止了孙子射箭。
把这个报仇的机会让给他们三个吧!
宫本猛地站住了,他慢慢转过身,看着三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白惨惨的脸由于害怕极力抽搐起来。
正在这时他瞥眼看见那条黑狼正扑向一个踉踉跄跄跑过来的士兵,那是肩膀受伤的那个士兵,名字叫药师完完颜。
没想到失去战斗能力的药师完完颜是士兵中最后一个死去的。
他看清了,终于看清这条黑狼根本不用扑倒再咬,而是张大嘴巴凌空一跃直接把药师完的脖子咬在嘴里,待到它的身体落下之际,药师完那细长的脖子就已经被咬断了。
看着草丛中抛起又落下的人头与那条健硕的黑影,宫本仿佛看到十几年前井口的脑袋被那条黑狼一口咬断抛起又落下的情景。
两次人头落地的情景重叠在一起,让宫本感到深深的绝望。
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为什么还要冒着断头的风险进来?
如果十几年前他们测绘队第一次被咬掉脑袋是因为母狼的报复,那么这一次便是让他看清他们贪心不改继续和这里较量的最终下场。
短短几秒的惊慌一瞥,宫本的脑袋里就完成了十几年前的井口到十几年后的药师完那飞落人头的重叠。
宫本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发出绝望的光,看起来昨晚的梦要兑现了,井口果然等到他了。
他努力使自己站稳,咬牙切齿做着困兽般的挣扎。
“开枪吧!田下村夫!为你儿子报仇吧!你会开枪吗?你敢杀人吗?你不敢,但是我在十五年前就敢杀人,我差点杀了浅野!凡是阻挡我道路的统统都得死!包括你田下村夫,还有这些愚蠢的支那猪!这里是满洲国的地盘,满洲国是我们大日本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天皇的,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
“啪!”田下一言不发,一枪打在宫本腿上,宫本一下跪在地上。这时黑妮搀着乌仁图雅,塔斯哈抱着莫日根,胳膊受伤的杜鹃和小金子以及巴图鲁和达哈苏都围拢了过来。
单膝跪地的宫本痛苦的抬起头,他伸手抹了一把腿上涌出的血液放在嘴里舔了一下说: “我终于尝到自己的血是什么滋味了,这是天皇赐于我的最高奖赏,我将要骄傲的回到日本了,带着可耻的背叛者送给我的子弹,以及我的荣耀”
“啪!”这一枪打在他的另一条腿上,稻田的小眼睛里发出愤怒的光,他终于射出了踏上中国土地后的第一颗子弹。
这颗子弹没有射向中国人,而是射向了侵略者。
随着“啪啪啪”三声枪响,田下、稻田、慕容良同时向这个贪婪的杀人强盗射出了复仇的子弹
石匠和太郎的尸体在小河边烧了,田下看着躺在大火里的儿子悲痛欲绝。达哈苏拿着两个精美的宋代瓷罐把他们的骨灰装进去埋在了小树林里。
所有鬼子都死无葬身之地,太郎更是死有余辜,但是,为了伤心不已的田下,达哈苏决定把太郎火化安葬。
田下明白儿子罪大恶极,他能入土为安完全是因为达哈苏一家人那容纳百川的胸怀。
为此,他跪在达哈苏和乌仁图雅面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头,请他们原谅太郎的罪过。
窑洞里,巴图鲁从口袋掏出一张被血染红的纸给了慕容良说:“在一个包里找到的。”
慕容良和稻田凑在一起看了看一声不吭递给田下,田下接过来看见是一首诗:
“富士山的白雪如此纯净,
上面却落满火山的灰尘,
爆发的火山烟雾蒙蒙,
哪里寻找家的温馨?
出膛的子弹面目狰狞,
裹着鲜血继续飞行,
子弹穿破凄厉嘶吼的风,
终于跌落在泥土之中。
上帝为何没创造出可以回头的子弹?
子弹上的血污用什么才能清洗干净?
带血的子弹即便钻入泥土之中,
也掩盖不了腥风血雨的曾经。
雪花没了便是空,
亲情没了便是空,
思想没了便是空,
灵魂没了便是空。”
另一行写到:“弹已出膛,即被抛弃,陨落之地即魂归,可叹可悲!”
田下看着看着又落泪了,他说:“佐佐木早就知道他是一颗被抛弃的子弹,他知道自己的手上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用什么都清洗不掉身上的血污了,他已经无法回头。太郎也是如此,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只能闭着眼睛继续作恶,死去反而是一种解脱。”他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
慕容良说:“如果没有战争,佐佐木肯定是一个好老师,他很有学问,这些话也许是说给他父亲的,他没有勇气在写给父亲的信里承认他就是父亲口中所说的那颗被射出枪膛的子弹,但他心里明白自己是。从这首诗里能看出他内心的挣扎和对这场战争的无奈与怨恨,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爆发这场战争毁了所有的美好事物。”
稻田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虽然佐佐木经常莫名其妙打他,但是听到他死的这样惨,他还是很难受。
乌仁图雅坐在炕上叹口气说:“万能的长生天请原谅这些迷失方向的人吧,让他们的灵魂回到自己的故乡!”
别人都在唏嘘,都在叹息,只有靠墙坐在炕上的杜鹃咬牙切齿的说:“长生天是否原谅他们我不知道,我,绝不原谅!”
杜鹃见大家拿着那张带血的纸心情沉重,以为他们都在同情佐佐木,她认为大家的心里都在怪她错杀了人,所以她倔犟的说出这几句话。
塔斯哈走过去紧紧搂住杜鹃,他想告诉娘没人责怪她,佐佐木死有余辜,但是,不善言谈的塔斯哈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心疼的看着娘,搂着娘,给娘安慰。
倒是慕容良看出来杜鹃的心思,他说:“佐佐木虽然死的凄惨,但是我亲眼看到他抓了许多老百姓,随便给他们安一个抗日分子的罪名就拉到煤矿监狱了,高彬活生生解剖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也有他的功劳。他有洁癖,担心杀人的时候血溅到身上,他下令活埋了19个抗联俘虏,他还杀害了整个村子的老百姓,这都是他喝醉酒亲口告诉我的,所以,他死几十次都不冤。”
稻田也诚恳的说:“阿姨是爱憎分明的人,是稻田最佩服的女人!您杀的都是该死的坏人,他们没有一个是冤死的,都该杀!”
田下一声不吭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沾有狼毛的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那支绚丽夺目的五彩朱鹮金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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